小枣大声尖叫,吓得一座的人全都一哆嗦,许多人泼翻了手中的酒。
又停了片刻,应无恙的整个身体才向后直直倒去。
小枣也丢了自己手中的酒盏,扑了过去,惊慌地大叫:“应司空!”
应无恙的嘴唇翕动,两眼直勾勾的望天。身体开始抽搐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应书司空发病了!”小枣大声惊呼。
其它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一时场面大乱。“中毒!是中毒!”有人喊了出来。
小枣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向外跑,“生血!尿!”她大声呼喊,逶地的长裙限制了她的行动,先是一头撞倒了正想上前看个
究竟的花娘,接着又在门口撞上了放酒的几案,顺便还带翻了一坛酒。挣扎了好一会,她才爬起身来,冲了出去。
等她拿了一只夜壶又冲回来,应无恙的身边已经围了一群张皇失措的人。
“让开!让开!”小枣拨开人群,俯□去。应无恙还在抽搐,可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那张俊脸上,什么粉也遮不住那青黑色的死气泛了上来。
小枣随便泼洒了几滴尿液在他嘴边,嘴里还叫着,“应司空你不能死啊!”
应无恙似乎还能听到,他的眼珠挣扎着,还想转动。一丝恶毒的念头涌上小枣心头,小枣突然俯□,就在应无恙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让你死个明白!杀你的人是我萧素素。”
应无恙的身体猛的一抖。
小枣直起了身子,就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应无恙最后的几下抽搐。看着他眼珠翻了上去,露出一片眼白,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又一个仇人死了,小枣对着眼前的尸体长长的吐出一口恶气。
※ ※ ※
十余天后,一叶小舟在江南的碧水间飘摇北上。小枣一人独坐船头,看春风十里,满垄烟翠。
夜幕初降,在秦淮河边一处小小的码头上,这艘小船停泊下来。有人把小枣她们一行人,直接送到秦淮河边一处极小的空宅里,“公子说了,便在这里住着,无事轻易不得出门,也不要和左右邻里交接。”
“公子什么时候来?”阿抚问。
送的人并不回答,只瞪了阿抚一眼。转身走了。
小枣暗自笑了一下,倒不介意。秦淮河边是荒僻之地,有桃花十里,却无十万人家。这里又不比长干里,哪来的邻舍交接。应无意这是要她们见不得人的意思。
还是屠大娘爽利,先在屋中点起灯来,四下看看,这地方虽逼仄了些,但好歹还新粉了墙壁,才糊了窗纸。“不错!”她对小枣说,“我正在想一新鲜舞式。正是需要这安静的地方。”
阿抚撅嘴,“太静了,就怕闹鬼!”
“阿抚,你去街口看看有没有卖小云吞的,有的话买三碗来。”屠大娘立刻支应阿抚,她们都还没吃东西。
“若是没有呢?”阿抚赌气。
“没有的话,你不拘什么弄两碗来
,你自己就别吃了!饿着吧!”屠大娘高高兴兴的逗阿抚玩儿。
阿抚鼓着嘴出去了。
“还是不错,总算没弄丢了性命。”看阿抚出去,屠大娘说,“我们也不用抱怨眼下的窘迫,应三肯派人去接你,说明他还是把你放在心里了。谁也不想摊上这样的事,我们且避一阵子也好。如今应、何两家扯平了,各死了一个儿子,你也消停一阵子吧。”
小枣眨巴着眼,浑身轻松的模样。如今该应家办丧事了,南郑自然又是不许娱乐。市民多有抱怨的,可小枣的心中却是为自己过了个节。她学跳舞本不为名利,哪会计较自己所居的环境。
晚间三个人胡乱收拾了一下,早早睡下。小枣却一直睡不着,她真是很觉快意,回想起应无恙临死前的颤抖尤其让她开心,当他们算计萧家的时候,可曾想到自己也的今天?
应无恙死在吴郡,凡是那日与会的人都经了三审六谳,没死也都被扒了层皮。花娘的画舫被拆了,酒商破产了。花娘、酒商各挨了四十板子。小枣自然也被留难。连应无意的莫离莫弃也只能送到吴郡给小枣服用。
但小枣终究无事,说起来人人都作证她当时还想救应无恙来着。再说她自己也差点被毒死。她本是和应无恙一起举起了酒盏,只不过幸运的略晚了半步。
应璩在吴郡发作了半个月,拷掠毒治,弄得许多人家破人亡。小枣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在萧家窘急之时,可没有任何一个士子文人想到去为阿爹分忧。
应无意是在他爹离开吴郡后,派人去接小枣的。派来人冷着脸,没给小枣一点笑意。只呵令她们赶快收拾东西去建康。小枣倒也听说应无意被他爹申斥,还动了家法。具体怎么回事,小枣可懒得知道。
来建康的路,应无意说是派人去接,其实情同押送。中间盯得很紧,连阿抚想上岸出恭都不被允许。也就难怪阿抚一肚子怨气。
小枣没有怨气。
她暂时安下心来,在这荒凉的小院中,为了下一次出击而蓄势待发。邻里都住得远,没人来打扰她。这里是建康,她熟悉的城市,她在这里长大,如今她父母亲人的灵魂还留在这座城市里飘荡。要让他们安息,她还需要更加强大。
她记起了应无意当初在江上为她弹的那首曲子,也尝试着拨弄琴弦,她学着像应无意那样以武入乐,只不过她现在用的是琵琶。
一
天又一天,她专心于功法,居然从来都没有想过应无意这个人!
她没注意到,时间一天天过去,又过了十余天,应无意毫无消息,更不曾露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