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矜被革职了,离开那天,公安和司法部门的都来了,似乎挺严重的。可具体什么事儿,大家伙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日世珍出院,苏青把这事儿和她说了。
世珍说“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她爸在北空指挥所任职,是个不小的干部,就算犯了事儿,也不能真当普通案件处理,人家这是谨慎,免得出乱子。”
苏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去注意了。
这日难得得了半日闲,苏青提早回了宿舍楼底下。都快要上去了,后面有人喊她“苏青。”
苏青应声回头,怔住了。
是个清瘦高挑的年轻人,穿常服,条儿很好,帽檐下一张英俊斯文的面孔。
乍然见到他,苏青有些猝不及防“林铎哥,你不在南京吗怎么上这儿来了”
“不欢迎啊”他半开玩笑。
苏青尴尬摇头“怎么会”
两人去了就近的咖啡馆,吃了份下午茶。
苏青期间一直垂着头,盯着咖啡杯的咖啡,显得很不自在。
林铎倒是神色如常“在南京那会儿咱们关系多好啊,我、你、还有周昆他们,咱们这个圈子,少一个都不行。谁知你说走就走,我这心里现在还有点不舒坦呢。”
苏青勉强笑了笑“是为了学业。”
林铎笑着说“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因为我跟你表白,吓到你了呢”
苏青握杯的手指微僵。
林铎他爸林济甫是苏青生父苏策南的旧部,跟着苏策南从济南南下,后来在南京扎了根。念着旧情,苏策南起初帮了他不少,这些年上去了,对这位老长还是很恭敬,逢年过节都会来拜谒。
彼时苏青刚刚从北京回来,因为那件事,性格很孤僻,可以说是生人勿进。苏策南想跟她说说话她都不搭理,也就爷爷苏平瑄不会被她排斥。
来了上海几次,苏策南也明白了,他也不是个善于开解的人,想着同辈人说话总比他们隔代交流要流畅,出门前就和林铎说了一声。
林铎欣然应允。
他比苏青大几岁,但人健谈,温文尔雅,跟这个年纪的同伴都相处得很融洽。
那天过来,苏青一个人坐在天井里掰一根狗尾巴草。林铎蹲在她面前跟她说“这样掰有什么意思我给你编小兔子好不好”
苏青没搭理他。
林铎半点儿不生气,也不尴尬,在她身边坐了,修长的手拨过一地儿荒草,挑了根青葱色的,连根拔起,信手地剥去了底下的根须,吹掉了黑泥。
他把这根放她面前晃了晃“编东西,就要挑这样的,嫩,又不能太嫩,根茎坚韧,不容易折断。”
苏青当他是空气,压根没抬一下头,还是一下一下掰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似乎是在跟它较着劲儿。
林铎快地动起了手,手指很灵活,才一会儿就编完了一只绿色的毛茸茸的兔子,底下还有长长的根,他捏着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一次,苏青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那兔子上,眼神有些惊奇。
林铎伸手就把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敲在了她的脑袋上,笑道“可爱吧小兔子,跟你一个样儿。”
两人就这样打开了话茬。林铎年长她几岁,很会照顾人,苏青没有别的朋友,这些年一直都很依赖他。
她一直都以为他对她只是纯粹的兄妹之情,真没想到,毕业那天他会跟她表白。
苏青这人,说怂也怂,遇到事情只会逃避。要她当面用伤人的话拒绝林铎,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一是他俩这些年交情匪浅,她在南京读书的时候,他带着那帮小特照顾她;二是他父母和苏策南关系都很好,他的母亲胡春陵对自己更是呵护备至,大学时还常带她出去买衣服买零食,几乎是把她当做了亲生女儿。
可是,林铎这人别看斯斯文文的,可不是个善茬子,难缠得很,苏青是怕了他了。
没想到他也会来北京。
仿佛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林铎低头搅拌咖啡,顺便给她解惑“这次军备预研范围很大,参加人员也没有什么大的局限,我跟上面打了报告,带着南京装备部代表团过来的。”
苏青说“那我得喊您一声老师啊。”
“预研答疑那天再喊吧。要是没人搭理你,就来找我,知道吗”
苏青点头。
他说的没错,这一行讲求很讲求资历,苏青这样连初出茅庐都算不上的在校学员,连个后备名额还混不上呢。甭提别的了。
第二天,她拿着整理好的课题表去研究院某科室提交报道,原本负责指导他们的老师把她和杨惠珊、6雅几个学员叫到了教室,给他们介绍“明天去就要去611基地了,这是南京6装来的林长,这段时间留京公办,你们叫林老师好了,这段日子的项目研究,就由他带你们。都给我认真点,回来后,要是谁的考核没及格,全他妈给我卷铺盖滚蛋。一期结束后,乖乖回你们学校去。”
林铎军装笔挺,站在逆光的讲台上对他们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堂课就是互相认识一下,然后讲了讲他们之前的学习成果和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