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渝呼吸一窒,怔愣道:“那一百年后怎么办?再也看不见你了么?”
楚稚水停顿片刻,她轻松地打趣:“我五六十岁就退休,你记性又不是很好,说不定还不等百年,你就把我忘记了呢。”
金渝只感觉一阵酸涩上涌,眼泪瞬间就袭涌眼眶。她开始疯狂冒泡泡,哇得一声哭出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我才不会忘!”
楚稚水不料对方有如此大反应,突然想起最初戳穿金渝身份时,小同事也是这般哭得喘不过气,作为妖怪常比她这个人类还脆弱。她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你不要哭了,我知道你不会忘!”
她以为妖怪都见惯离别,就像胡局调侃近年多提拔她,原因是她退休会比其他妖怪早。
金渝哽咽:“那……那你活过百年……”
“这也不是我能掌控的啊?”楚稚水苦笑,安慰道,“你以后还会遇到其他人的。”
金渝更感委屈:“但再也没像你那么好的了……”
“那可说不准,要对未来有期待。”楚稚水见她哭个不停,只得伸手帮她擦泪,叹息道,“这样,金渝,我给你讲一个事吧。”
金渝哭声渐弱,抽噎道:“什么事?”
“我和我的父母感情很好,我们都不愿意彼此分离,但很可惜我不能参与我没出
生前他们的时光,他们有一天也不能再参与我后面的时光,总归是有些遗憾。”楚稚水认真道,“但你是妖怪,就没有遗憾,即便你没参与我以前的生活,可是我未来的生活,你都可以看得到。”
金渝怔怔地望她。
楚稚水露出笑容,循循善诱道:“你看太阳和月亮永恒不变,你就看不到全部的日月,但是你能看到全部的我。或许有一天长皱纹,或许有一天生白发,可那都是我,你记住我所有的样子,相当于拥有完整的我,这样不好吗?”
“即便有一天我在生理意义上消失,但我们依然一直在一起,我还生活在你记忆里,所以你现在要努力多记住点。”她揉揉同事的小脑袋,又开始习惯性摸鱼。
这就像有一天她的父母也会先离去,所以她要牢牢记住已经拥有的幸福。
她从来不觉得寿数有限是可悲的事,可悲的是岁月匆匆却无感,只在真正失去时才追悔莫及。只要没有错过现在的每分每秒,都紧握在手中,那就不算失去。
金渝揉了揉眼睛,她郑重地发誓:“我会好好记住的,改掉记性差的毛病。”
“这样就好了。”楚稚水柔声道,“我们回去吧。”
金渝平复完情绪,又活蹦乱跳起来,跟着楚稚水横穿院内,结伴往办公楼方向走。
楚稚水抬头仰望缠满碧绿爬山虎的办公楼,再次感叹来观察局工作是神奇的事情。不知千百年以
后,时间的微风吹过,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妖怪又会不会变化容貌。
记忆力差的小鱼有没有改掉健忘毛病,自说自话的竹子还记不记得他有过信徒。
楚稚水的目光落在树下的石质圆凳,那是辛云茂平时晒太阳坐的地方。石灰色的圆凳,沾一点碧绿色,凳面却擦得干净,从她进局里时就有,说不准离开时还在,宛若山中坚守的巨石。
她明白一百年对千年妖怪不算什么,但这是她能够触及他岁月的极限。
人类不会有无尽的寿数,更擅长用有限创造无限。她知道他不是观察局的妖怪,可还是将他留在经济开发科,就是希望起码在有限时间里创造一段愉快记忆。
即便不能跟其他妖怪彻底和解,至少往后再感孤独时有所慰藉。
小小的凡人管不了太多神的事,最多在活着时以人的方式待神。
就当她自不量力吧。
院子里,楚稚水找上傅承卓,开始跟他交代后续:“傅先生,我们待会儿跟纠缠您女妖告个别,然后她应该就不会再来骚扰您了。”
“女妖!?”傅承卓满脸震惊,“虽然早有预料,但居然是妖怪?”
他怀疑遇到灵异事件,却一直说不出原理来,终于得知对方是妖怪。
楚稚水疑道:“您之前没见过她吗?”
傅承卓摇头:“没有,就是闻到花香做噩梦,偶尔会听见些声音,什么东西都没看到。”
看来女妖没有以人型见过他,难
怪他害怕成这样,妖怪人型正常得多。
楚稚水了然地点头:“哦,那一会儿还要做扫尾工作。”删除傅承卓的记忆。
傅承卓好奇:“可我从没见过她,怎么跟她告别呢?”
“没事,您是专业演员,我们讲一下戏。”楚稚水淡然道,“简单来说悲剧,最后人妖殊途,您照着演就好了。”
傅承卓:“?”
没过多久,明艳女妖换一身娇艳着装,她略施粉黛、明眸善睐,手提香囊被请进局里,准备在树下跟心上人正式告别。
观察处附近区域对妖怪有压制作用,即便女妖的性格胆大包天,她近日也只敢在门口踌躇,迟迟没有真正冒险闯进来。她要是在观察局里闹事,那就会直接坐木电梯吃牢饭,绝对比纠缠傅承卓的罪名大很多。
苗处等妖不管她,主要还是没由头。事情有点小,罪名不够大,不是很好抓。
这个女妖曾对金渝说“不要以为你考上岸就很牛”,看来在某些方面脑袋还算清醒,不然也不会如此快答应楚稚水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