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沉淡淡地嗯了一声。
身着御医官服的男子抬起头来,探究的目光在楚凌沉的身上转了一圈。
此刻楚凌沉的眉心仍然残留着淡淡的郁结,他年幼继位,朝中群狼环伺,原本就心思深沉难解,三年前的一场死里逃生之后,他更是夜夜难以入眠,这脾气越发令人捉摸不定了。
不过动怒成这样,倒也是少见。
年轻男子不动声色道:“听说陛下砍了宋太傅的双手?”
楚凌沉又是淡淡嗯了一声。
年轻男子从针包里面掏出了细针,熟门熟路地刺入了楚凌沉的头顶穴位,几针落定,他淡道:“宋寅正一笔端正雅致的小楷闻名于世,为人又向来清高,砍了他双手等于要了他性命。”
这一次楚凌沉没有出声。
年轻男子叹了口气。
宋寅正面圣的目的,在清流之中并不是秘密。
如今朝局混乱,外戚内斗,专权跋扈,整个朝野如同一座无主的山头,太后党羽若与颜侯真的联起手来,恐怕回到垂帘听政的岁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样的局面之下,宋寅正的建议也许是破局最好的方法。
但是他千算万算终究是漏算了一件事:皇帝和定北侯之间原本就有旧仇。
年轻男子道:“看来陛下还是无法对颜家释怀。”
那是三年之前的事了。
颜侯封地是在关外,三年前皇帝在边关脱险之后,第一程目的地便是定北侯府。皇帝向颜宙求助,希望他能借调些兵马,让他可以亲自率兵再入雪原,却被颜宙严词拒绝,不论皇帝如何恳求都没有动摇分毫。
回到帝都之后,皇帝做的第一桩决定,就是不计代价,卸了定北侯颜宙的兵权。
新仇旧恨,颜家都是楚凌沉的眼中钉,他恨不得杀之后快。
这宋寅正真可谓是撞到了南墙。
年轻男子俯下身继续为皇帝施针,把之前用银针封住的穴位一个个解开来,又转身从药匣里取了一些安神的香,添到寝宫的香炉里。
“明日的鉴秋宴上,想必就会见到那位娘娘了吧。”清雅的香袅袅升腾,年轻男子的声音也温温吞吞,“太后精心安排的这一场盛宴,可谓用心良苦。”
楚凌沉的呼吸顿了顿,睁开了一条眼缝:“怎么,你也不想要手了么?”
年轻男子闻言笑了笑:“微臣不敢。”
……
宋寅正的死讯,是在次日清晨传到的望舒宫。
彼时颜鸢正坐在梳妆镜前梳妆,透过镜子看见归来的小鱼脸色苍白,好奇询问之下才知道,当朝太傅昨天夜里在自己的书房自缢亡故了。
小鱼俯身在她的耳边碎碎低语:“听说是昨天夜里与陛下下棋,赢了陛下一招棋,所以被砍了双手从乾政殿里拖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