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他死了,听说人死前都要撒上一泡尿。”红衣婢女慌张了。
铁钗公主只是要教训一下欺骗她的画中人,此时见人“死”了,顾忌此人身份,不顾腥臭地凑上去,“果然死了?”
“公主,我们快走,不然就离不开子规城了。”
“不可,我们走了,拓跋怎么办?”铁钗公主伸手向玉入禅鼻下探去,纤纤素手刚刚伸过去,便冷不丁两行皓白牙齿咬住,“呀,你装死!好无耻,竟然为了装死当众……”手指挣扎再三,一阵钻心疼后,便流出血来。
“放手,快放手!”两红衣婢女并猛士们拳打脚踢,奈何玉入禅硬是不松口。
玉入禅使出当众失禁那一招后,就好似浴火重生的凤凰,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再无所畏惧,听婢女们喊“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也不觉有什么不妥,牙齿狠狠地压住,好似自己重新回到了瓜州城外的树林里,只是此次,自己终于有能耐把压着他的范康打到,再不叫人欺负了。
宛若新生后,身上的这点痛,压根奈何不得他,一双眼睛圆睁,眸子里自信的目光仿佛在说,今日认输的那人定是铁钗无疑。
铁钗公主也纳闷了,据说朝廷那边的人最爱面子,比如到了饭点去人家家做客,主人家哪怕穷得揭不开锅,都要招呼那人留下吃饭;做客的那人若是明摆着想蹭饭,主人家问一句“吃过了吧”,哪怕肚子里五脏六腑都在嚎叫,也要装模作样地说一声“吃过了”。那么好面子的地方?躺在地上的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当众失禁的……
铁钗公主自是不明白,像玉入禅这样的范康座下大弟子,生来命途多舛,如此,他们师徒二人内心比旁人敏感,更能在人生的各种跌宕起伏中,获得一次又一次崭新的人生感悟。
铁钗公主不明白,便也伸手向玉入禅脸上打去,“再不松口,我挖掉你的眼睛!”
玉入禅嘴里满是铁钗公主的血腥味,微微张开的薄唇勾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铁钗公主接过猛士的刀搁在玉入禅眼皮子上,“你再不松口,我就割了!”被玉入禅咬住的手指反复见到了白骨,听人重重地砸向玉入禅的腹部的闷响声,铁钗公主呆住,懊恼地丢开刀子。
“公主?”婢女猛士们住手。
铁钗公主眼角落下一滴泪水,很是惭愧地对心腹们用鲜卑话道:“我教训他不过是奢望着他说声他错了,然后娶我。既然他宁肯抛下尊严,也不肯娶我……我们走吧,回拓跋去。”
又是苦肉计?玉入禅依旧不肯松口,转而,又想,铁钗公主定不知道他会说鲜卑话,那么,就不是苦肉计了,况且,怎地说是叫他娶?嘴一松,将铁钗公主的手指吐出来,望了眼铁钗公主,颇有些傲然地一个鲤鱼翻身跃了起来,虽疼得呲牙咧嘴,但神态坦然,“公主是不是认错人了?”
“罢了,就当我认错人了吧。能豁出去不要脸的人,谁人能不认错?”铁钗公主将自己可见白骨的伤手送到婢女面前,任由婢女替她包扎,好似对那钻心的痛楚毫无所觉。
真像那人……玉入禅心叹。
“给他松绑。”铁钗公主道。
“公主,兴许当真认错人了,你瞧,这人比金小姐老多了。”红衣婢女终于说了实话。
一个老字,顿时令玉入禅不服气,“胡言乱语,鄙人便是在校场,也不曾受到风吹日晒,哪里老了?”
“您,贵庚?怎么看都不像是少年郎。”红衣婢女道。
这丫鬟好放肆!玉入禅心道,瞥见红衣婢女手上茧子,才释然想:这丫鬟当是个娘子军。
“才过二十。”玉入禅硬着头皮说,虽身上腥臭难闻,但神情泰然自若,便是方才咕咕叫的肚子,此时也不叫他觉得窘迫了。
此时,非超脱二字,不足以形容玉入禅的心情。他想,被玉破禅瞧不上又怎样?连失禁他都敢,还怕玉破禅嘲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果然认错了。”红衣婢女等人如释重负。
这人,没病吧?铁钗公主先被情所困,不曾察觉到不对之处,此时,又被玉入禅脸上神色震住,觉得自己是只井底之蛙,对中原的人了解太不够了。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在此时此景下,露出这么明媚耀眼的笑容?
铁钗公主若是认识金折桂,就会知道,玉入禅此人,非变态二字不足以形容。
“公主可要随在下去黑风寨寻戚珑雪戚姐姐为你疗伤?她那里有先太子留下的秘药,定能叫公主的玉手完好如初。且,我与桃花公子相貌迥然不同,到底公主为何会有此误会,还需回山寨里问了众人才能知晓。”玉入禅明媚的笑容,像是夏日里芙蓉渠上,那倒映在水面上的浮光掠影。
“公子贵姓?”铁钗公主彻底被玉入禅折服了,这样的人,再揍他多少次都是徒劳,她终于觉得这人就算不是金家的人,也不是好招惹的,满心里想着如何把这人送回黑风寨。
今生今世,她宁肯老死在拓跋,也不愿意再遇上这样恐怖的人。
“鄙人姓玉,玉入禅。公主若是有幸再早几年见到鄙人,定会诧异鄙人跟家兄破禅长得一模一样。从什么时候长得不一样的呢?从遇上嫂子开始的吧。原来从那会子起,我就再入不得嫂子的眼了。”玉入禅摸了摸脸,坦荡荡地自嘲苦涩一笑,暗道承认自己求而不得,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嘛,自己就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看谁能把他怎么着?
这人在承认对嫂子有企图?对嫂子有企图,怎还这么坦荡荡的?铁钗公主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