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艘战舰和两艘轻快帆船。”轻快船船身小巧、船速快,常用作侦察和传信,不适合作战。
“四艘战舰——对付当今最富有、最强大的国家?”巴尼气哄哄地说,“那可不够!”
“毕竟不能出动全部海军!不然英格兰毫无防守之力。不过眼下正号召武装商船加入舰队,倘若大败敌军,有战利品可分。”
“我加入。”巴尼当机立断。
“呀!”海尔格一直没怎么开口,她一脸失望,“这么快?”
西尔维心有戚戚。可她嫁给了水手,而水手的日子注定朝不保夕。
“两条船都带上。”巴尼接着说,他如今有两条船,爱丽丝号和贝拉号,“统帅是谁?”
内德答道:“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
阿福热切地说:“再合适不过!”德雷克是英国青年人眼中的英雄人物:他曾环游地球,有史以来,只有两位船长做到过,他就是第二个。西尔维暗想,在年少气盛之时,最向往的就是这种不畏艰险的壮举。阿福说:“你跟着德雷克,就可以放心了。”
西尔维说:“有道理,不过我也会祈祷上帝保佑你一帆风顺。”
“阿门。”海尔格接口。
按说谁也不该爱上大海,但巴尼却身不由己。乘风破浪、风满帆张、浮光跃金,这些总让他兴奋不已。
能这么想,必定有点疯劲儿。海上危机四伏。英国舰队尚未遇见敌人,已经折损了一条船——比斯开湾的一
场暴风骤雨夺走了马伦戈号。即便天公作美,也要时刻提防敌国船只攻击,甚至有海盗假装是友非敌,最后一刻才露出真面目。做水手的很少长命。
巴尼的儿子阿福也想跟来。他一心要保家卫国,因为他热爱英格兰,尤其眷恋王桥。巴尼坚决不许。阿福爱好经商,这一点父子俩不一样,巴尼最烦账目。还有一点:巴尼自己不怕死,但宝贝儿子绝不能有事。
舰队即将驶入温暖的地中海,此刻变幻莫测的大西洋风平浪静。舰队靠近西班牙西南犄角直布罗陀,巴尼估算离加的斯港约莫还有十英里。这时信号枪响起,旗舰伊丽莎白·博纳文彻号升起信号三角旗,海军中将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召唤各船船长集合,参与作战会议。
1587年4月29日,周三,下午四点,天气晴好,西南风推着二十六艘船,以五节航速轻快地驶向目的地。巴尼不情愿地收起爱丽丝号上的风帆,船速渐渐减缓,最后随着海浪颠簸起伏;有些新水手最受不了这种摇晃。
船队中,只有六艘是女王麾下的战舰,其余的二十艘,包括巴尼的两艘在内都是武装商船。腓力国王无疑要指责他们比海盗好不了多少,对此巴尼也不否认。伊丽莎白自然不比腓力,她没有新西班牙取之不竭的银矿资助海军开销,要组成作战舰队,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巴尼命令船员放下小船
,朝伊丽莎白·博纳文彻号划去。他放眼一望,其余各船船长也是一样做法。划了几分钟,小船撞在旗舰船身,巴尼顺着绳梯爬到甲板。
这艘大船长一百英尺,配备了重型火力:四十七门火炮,其中包括两尊足尺寸加农炮,用的是六十磅弹。船上哪间卧舱也容不下这么多船长,大家只有站在甲板上。众人中间摆着一把雕椅,谁也没胆量坐上去。
有几艘船掉了队,至少隔了一英里。焦躁的德雷克现身时,还有几位船长没赶到。
德雷克四十开外,身材魁伟,一头卷曲的红发配一双绿眼睛,皮肤白里透粉,就是一些人口中的“好气色”。和壮硕的身子一比,脑袋似乎嫌小。
巴尼脱帽致敬,其余船长也纷纷摘下帽子。德雷克是出了名地傲慢,这种性格或许是身世所致:他生在德文郡贫苦的农户家,后来扬名立业。一众船长也是由衷地敬佩他。德雷克用三年环游世界的历险,每个人都耳熟能详。
德雷克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不到日落就能抵达加的斯。”
西班牙舰队在里斯本集结,但德雷克的目标却是加的斯。他从不放过任何消息,这一点和巴尼的母亲一样。他向两位从里斯本来的荷兰商船船长打听过,得知入侵舰队的补给船停在加的斯装货,于是计上心来。补给船更容易战胜,而且货物更值钱;德雷克一向贪婪,
也许他看中的是后一点。
德雷克的副将威廉·伯勒是有名的航海家,曾以罗盘为题著书立说。他说道:“可咱们数目不齐,有几艘船还在数英里外。”
巴尼不由得想,德雷克和伯勒这两个人可谓是天差地别。伯勒学识渊博、谨小慎微,擅长记录、文书、图表;德雷克则爱意气用事,看不惯谁畏首畏尾,是个实干家。只听德雷克答道:“现在风向和天气有力,机会不容错过。”
“加的斯湾虽大,但入口极险。”伯勒据理力争,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地图,但德雷克看都懒得看。伯勒并不气馁:“只有一条深水航道,靠近半岛犄角——而且有要塞火炮把守。”
“驶进时不升旗,等他们发现是敌船,为时已晚。”
“港口里泊的究竟是什么船,咱们根本一无所知。”伯勒针锋相对。
“那两个荷兰船长说了,都是商船。”
“说不定也有战舰。”
“战舰都在里斯本——所以咱们才取道加的斯。”
伯勒见德雷克满不在乎,气冲冲地问:“那作战计划呢?”
“作战计划?”德雷克不屑一顾,“跟我来!”
他随即大声号令。巴尼等船长匆忙跳上各自的小船,被德雷克的胆色逗得哈哈大笑,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巴尼内心深处有个不安的声音提醒他说,伯勒的谨慎无可厚非,但德雷克这股闯劲儿感染了每个人。
巴尼一返回爱丽丝号,立刻命令船员升
帆。船上共有六面帆,每根桅杆挂两面,都是方形帆。几个水手爬上桅杆,矫健得像猴子,不到一分钟,风鼓起了风帆,船首破浪而行,巴尼身心畅快。
他眺望前方,只见海平线上露出一个黑点,驶近了看,原来是一座要塞。
巴尼熟悉加的斯。它靠近瓜达基维尔河河口,逆流而上八十英里就到了塞维利亚,他和卡洛斯还有埃布里马住过的地方——一晃快三十年了。陆上几英里外是赫雷斯,那里盛产一种烈性白葡萄酒,英国人称之为雪莉萨克。加的斯市及其要塞守在长长的半岛尖端,围起一处广阔的天然港。两条河流汇入广袤的海湾,两侧遍布着村落人家。
各艘船只敏捷地列成纵队,跟上了德雷克的旗舰;战舰打头,商船尾随。他们无须命令,自动排成“纵阵”,也就是纵列成一线,这样正前方的敌军开火只能击中一个目标——此时西班牙人的位置就在他们前方。同时,一旦德雷克找到正确的航线渡过浅滩,后面各船也就畅通无阻了。
巴尼提心吊胆,但说来奇怪,这种不安反倒叫他血脉贲张,比喝雪梨酒还痛快。越是命悬一线的时候,他越觉得活力十足。他不是犯傻,他尝过受伤时痛不欲生的滋味,也亲眼见过沉船时落水之人的拼死挣扎。尽管如此,他一想到两军对战,奋勇杀敌、慷慨就义,依然激动不已。
伊丽莎白·博
纳文彻号驶入加的斯港,巴尼估计还有一个小时日落。
他审视眼前的要塞。火炮周围没有动静:没人将弹丸填进炮口,没人匆匆提来火药桶、清水桶,也没人拿着螺杆准备清理炮管。他瞧见几个士兵倚着城垛,略带好奇地注视不明舰队驶进。显然没人起疑心。
爱丽丝号驶进港口,巴尼扭头观察镇子。眼前是一处四方广场,挤满了人。镇子里没有配备火炮,原因一目了然:水边密密地泊着船只,开火的话必然会被击中。
巴尼发现有几艘船没挂风帆,桅杆光溜溜地立着,一时摸不着头脑。怎么把帆卸掉了?风帆有时候的确要修补,但不会几张帆全坏了吧。他随即想起内德说过,腓力国王强征了几十艘外国舰船编入无敌战队,船主叫苦不迭。据此推测,也许卸下风帆是为了防止他们偷偷逃跑。眼下这些船寸步难移,躲不开英国的炮弹,可谓是雪上加霜了。
暮色中,巴尼瞧出广场上的人大多背对水面。这些人聚成两拨,等舰队驶近,巴尼才瞧出一拨人似乎围在戏台前看戏,另一群人在看杂耍。从巴尼出生以来,加的斯就没打过仗,据他所知,之前几十年也是歌舞升平,难怪当地人会掉以轻心。船只入港不足为奇,他们也懒得扭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