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温达跑到了母亲身旁。妈妈说:“马利亚,圣母啊,救救我的孩子吧。”
那人抓住了格温达的胳膊,粗暴地把她从妈妈身旁拽开。她大哭起来。那人恶狠狠地说道:“闭嘴,安静点儿,不然我叫你跟你那倒霉的爸爸一样。”
格温达使劲地咬紧牙关,停止了哭叫。
“起来吧,乔比。”那人一把把爸爸拽了起来,“打起精神来,你和我们一起骑马去。”
另一个人收拾起衣服和武器。
他们走出客栈时,妈妈发疯般地叫道:“全都照他们说的做吧!”
那两个士兵有马。格温达骑在那个年长的士兵前面。爸爸被放在了另一匹马同样的位置上。爸爸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因此只能由格温达带路。她今天已经去过那里两次了,所以清楚地记得路。骑着马要快多了,但当他们赶到那片空地时,天仍然快黑了。
年轻的士兵揪着格温达和爸爸,年长的士兵把他们同伴的尸体从灌木丛中拖了出来。
“那个托马斯一定是个手段高强的家伙,他竟然把哈里和阿尔弗雷德全都给杀了。”那年长的士兵一边打量着尸体,一边沉思着说道。格温达明白了这两个人还不知道有其他孩子。她本来会承认她不是一个人来这儿的,其中一个人是拉尔夫射死的;但她吓得说不出话来。“他差点把阿尔弗雷德的头砍下来。”那士兵继续说道,他转过身来
看着格温达,“他们说没说起过一封信?”
“我不知道!”格温达终于喊出了声,“我一直闭着眼睛,因为我吓坏了,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千真万确,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会说的!”
“就算他俩先从他手中搞到了信,他把他们杀了后,也肯定把信拿回去了。”那士兵对同伴说。他看了看空地周围的树,仿佛信也可能藏在枯枝败叶之间。“信现在也许在他身上,在修道院里,我们要想抓他,就不可能不亵渎修道院的神圣。”
另一个说道:“至少我们可以准确地报告发生了什么事,并把尸体带回去举行个基督教的葬礼。”
这时突然一阵骚动。格温达的爸爸挣脱了那个士兵,冲过空地。那士兵起身去追,却被那个年长的士兵拦住了。“让他跑吧——现在杀他还有什么用?”
格温达开始抽泣起来。
“这孩子怎么办?”年轻的士兵问道。
格温达确信他们会杀了她。她泪眼模糊,什么也看不见。她哭得非常厉害,竟无法开口求饶。她就要死了,就要下地狱了。她毫无办法,只能等着那一刻来临。
“让她走吧,”年长的士兵说道,“我可不是天生杀小丫头的。”
年轻的士兵放开了她,还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等她站起身来,擦去眼泪,能看得清四周后,就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滚吧,跑快点儿,”那士兵在她背后
喊道,“今天算你走运!”
凯瑞丝睡不着。她从床上爬起来,走进妈妈的房间。爸爸坐在一条长凳上,凝视着床上一动不动的躯体。
妈妈的眼睛紧闭着,她的脸上汗津津的,在烛光下闪烁着。她似乎没有呼吸。凯瑞丝抓起她一只苍白的手:手冰凉得吓人。她把妈妈的手夹在自己的两手间,想让它暖和起来。
她问:“他们为什么要放她的血?”
“他们认为有时候人患病是因为某种体液多了的缘故。他们希望血能把多余的体液带走。”
“可这并没有让她好起来呀。”
“没有。实际上,反而更糟了。”
凯瑞丝的眼里涌出了眼泪:“那您为什么要让他们那样做呢?”
“教士和修士研习过古代哲学家的著作。他们比我们懂得多。”
“我不信。”
“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是很难知道的,小毛毛。”
“如果我是医生,我只做能让人们好起来的事情。”
爸爸没听见。他更专注地看着妈妈。他俯身向前,手在毯子下滑动着,触摸到她左乳下的胸部。凯瑞丝能够看出精致的羊毛毯下他那只大手的形状。他的喉咙里低低地抽咽了一声。他的手紧紧地向下按着,并停留了好长一阵子。
他闭上了眼睛。
他的身子俯得更低了,直到跪在了床边。他宽宽的前额伏在了妈妈的腿上,手仍然抚在她胸上,好像在祈祷。
她意识到他在哭泣。这是她所见过的
最可怕的事情,比在森林里看到杀人还要可怕。孩子们会哭,女人们会哭,懦弱无助的人们会哭,但爸爸从来不会哭。她感到仿佛天塌了下来。
她需要有人帮助。她放开了妈妈冰凉的手,眼看着它滑到毛毯上,一动不动了。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摇起了熟睡中的艾丽丝的肩膀。“快醒醒!”她说。
艾丽丝起初并不愿睁开眼睛。
“爸爸哭了!”凯瑞丝说道。
艾丽丝坐直了身子。“不可能。”她说。
“快起来吧!”
艾丽丝下了床。凯瑞丝拉起姐姐的手,一同走进了妈妈的房间。爸爸已经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枕头上那张宁静的脸。他的脸上满是泪水。艾丽丝惊讶地瞪着他。凯瑞丝小声说道:“你看。”
床的另一侧站着她们的姑姑彼得拉妮拉。
爸爸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两个女孩子。他离开床边,走向了她们。他一只手揽住一个,把她们拢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你们的妈妈和天使一起走了,”他静静地说道,“为她的灵魂祈祷吧。”
“勇敢些,姑娘们,”彼得拉妮拉说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的妈妈了。”
凯瑞丝从眼里擦去泪水,抬头看着她的姑姑。“噢,不,你不是。”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