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教育我的孩子,你管不着。”
“那我对我的儿子说什么不说什么,你也管不着。”
玛格丽扭头就走,走到门边时说:“我想咒你下地狱,不过你已经离那儿不远了。”她迈出屋子,接着就听前门“嘭”一声被摔上了。
内德望向窗外,这一次,他无心体会教堂之壮美。他后悔和玛格丽吵嘴。
两个人曾约定,不会向罗杰透露他的身世。他们都认为,倘若罗杰发觉自己活在欺骗之中,幼小的他,甚至长大成人之后,都会耿耿于怀。内德不能和唯一的儿子相认,但为了保护他,不得不做出牺牲。和自己是否快乐相比,罗杰的快乐更加重要,这就是为人父母的苦心。
他收起思绪,低头读信。第二句写的是“罗梅罗枢机又来了,还带着情妇”。这可非比寻常。罗梅罗是西班牙国王的心腹,他和法国的忠坚天主教徒一定有所图谋。至于他那位情妇耶柔玛·鲁伊斯,曾在圣巴托罗缪纪念日屠杀时向内德通风报信。说不定她还会透露罗梅罗此行的目的。
他正要读第三句,这时西尔维走了进来。内德把信递给她,她却没有马上打开:“你和玛格丽说的话,我听见一
些;声音很大的那些。看来闹得很不愉快。”
内德十分尴尬,握着她的手说:“我并不是要劝罗杰改宗,我只是据实以对。”
“我明白。”
“要是我的旧爱让你觉得难堪,我向你赔不是。”
“我没有难堪。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你爱着我们两个人。”
内德大吃一惊。西尔维说中了,是他一直不肯承认。
西尔维看出他的心思,说道:“这种事,怎么瞒得过做妻子的呢。”她说着打开信。
内德也低头看信。他一边咀嚼西尔维的话,一边译出最后一句:耶柔玛说只见你。
他抬头望着西尔维,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要你明白我爱你。”
“我明白。信是纳塔写来的,书快卖完了。我得去巴黎一趟。”
“我也是。”
西尔维一直没机会到教堂钟楼上眺望风景。礼拜日这天,祝圣之后,春日的暖阳斜射进彩绘窗,她四处找楼梯。南边耳堂墙上开着一扇小门,门后是一处螺旋楼梯。她正琢磨是找人询问还是偷偷溜进去,就见到玛格丽走过来。
玛格丽开门见山:“那天我冲到府上大吵大闹,实在不该。我惭愧得要命。”
西尔维关上小门。这比看风景要紧多了,况且钟楼也不会跑掉。
西尔维自认比玛格丽有福分,不妨大度一点。“我明白你干吗发那么大的火。我应该没有猜错。我并不怪你。”
“你何出此言?”
“你和内德本该一起抚育罗杰长
大。可惜造化弄人,你为此难过,也是人之常情。”
玛格丽震惊不已:“内德发誓说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没有说,是我猜到的,他没法否认。不过你放心,这个秘密我绝不会透露。”
“要是给巴特知道,他非杀了我不可。”
“不会给他知道的。”
“谢谢你。”玛格丽热泪盈眶。
“内德要是娶了你,早儿女满堂了。我生不了孩子。我们不是不想要。”西尔维暗暗奇怪,自己竟然和这个深爱丈夫的女子交起心来。只是何必自欺欺人呢。
“我替你难过……不过我大概猜到了。”
“要是我比内德先走,巴特比你先走,那你就该嫁给内德。”
“你怎么说起这些来?”
“我会在天堂望着你们,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别胡思乱想了——不过要多谢你好意。你真是好心肠。”
“你也一样,”西尔维微微一笑,“他真有福气不是?”
“你说内德?”
“有咱们两个爱他。”
“我可说不好。是不是福气呢?”
罗洛见吉斯府如此气派,不禁肃然起敬。这宅邸比罗浮宫还要宽敞,加上庭院和花园,占地少说也有两英亩。府上除了下人和守卫,还养了不少远亲、清客,白天要吃饭,晚上要留宿。单是一间牲口棚,就胜过罗洛父亲家业鼎盛时建的居所。
1583年6月,罗洛应约前来同吉斯公爵商议大事。
“疤面”公爵弗朗索瓦去世多年,弟弟
夏尔枢机也已作古。弗朗索瓦之子亨利承袭爵位,现年三十二岁。罗洛饶有兴趣地打量亨利公爵。说来也巧,亨利同父亲一样,脸上也受了伤;在大半法国人眼里,这是主的旨意。弗朗索瓦当年被长矛刺中,而亨利是被火绳钩枪击中,父子二人脸上都留了明显的疤痕,亨利也成了“疤面”。
老谋深算的夏尔枢机也有了接班人,那就是出身低微的皮埃尔·奥芒德·德吉斯。他是吉斯家的远亲,由夏尔一手栽培。皮埃尔资助英格兰学院,让·英吉利这个化名就是他取的,方便罗洛执行秘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