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抬起头来:“上帝也会试验我们。他可能命令我们进行看似错误的做法。也许他会要我们去做看似罪孽的事情。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牢记亚伯拉罕。”
戈德温讲话时用的是他所知的他最具说服力的布道方式,顿挫有致又娓娓动听。他从八边形的会议厅中一片静谧看得出,他已经攫住了他们全神贯注的注意力:没人骚动,没人交头接耳,也没人不安。
“我们不该询问,”他说,“我们不该争论。当上帝引导我们时,我们都应该追随——他的愿望,无论在我们无力的头脑中看似多么愚蠢,多么罪过,或多么残忍。我们懦弱而卑微。我们的理解力低下。不该由我们做出决定或选择。我们的职责很简单。那就是服从。”
随后他告诉了他们,他们要怎么做。
天黑之
后,主教到达了。当队伍进入修道院地界时,已经快到半夜了:他们由火把伴随。修道院中的人已经入睡了几个小时,但还有一伙修女在医院中上班,其中一个跑来叫醒凯瑞丝。
“主教到了。”她说。
“他找我干吗?”凯瑞丝睡眼惺忪地问。
“我不知道,副院长嬷嬷。”
她当然不知道。凯瑞丝赶紧起床,披上一条斗篷。
她在回廊中停住脚步。她长长地喝了一通水,狠吸了几口夜间的冷空气,清醒了一下她昏睡的头脑。她想给主教留个好印象,以便在认可她当选女修道院副院长一事上不致节外生枝。
劳埃德副主教已经在医院里了,他面色疲惫,尖头的长鼻子冻得通红。“过来向你的主教致意。”他不高兴地说,仿佛她该不睡觉守候在这里似的。
她随他向外走去。一个手执火把的仆人站在门外。他们穿过绿地来到骑在马上的主教面前。
他是个小个子男人,却戴着一顶大帽子,他看上去很厌倦。
凯瑞丝用诺曼法语说:“欢迎到王桥修道院来,主教大人。”
亨利怒冲冲地说:“你是什么人?”
凯瑞丝以前见过他,但没和他说过话。“我是凯瑞丝姐妹,当选的女修道院副院长。”
“女巫。”
她的心往下一沉。戈德温准是已经设法毒害了亨利的头脑,反对她了。她觉得很气愤。“不,主教大人,这里没有女巫,”她话中的尖酸多于
谨慎,“只有一组修女在为受黑死病之害的镇子竭尽全力。”
他不理睬这番话。“戈德温副院长在哪里?”
“在他的宅院里。”
“没有,他不在!”
劳埃德副主教解释说:“我们已经到过那儿了。那房子是空的。”
“真的?”
“是的,”副主教气恼地说,“是真的。”
这时,凯瑞丝瞥见了戈德温的猫:尾尖上是显眼的白色。见习生们都叫它“大主教”。那只猫走过大教堂的西侧,向立柱间的空处窥视,仿佛在寻找它的主人。
凯瑞丝吃了一惊。“真奇怪……或许戈德温决定与其他修士一起睡在宿舍里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希望没发生什么不妥的事情。”
凯瑞丝摇头表示没有。主教怀疑有男女之事,但戈德温没有那种罪孽的倾向。“他母亲染上黑死病时,他反应失常。他昏厥倒地了。他母亲今天去世了。”
“若是他身体不适,我倒认为他更可能要睡在自己的床上了。”
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戈德温因彼得拉妮拉患病而稍有出轨。凯瑞丝说:“主教大人是否肯和他的一个助手说话呢?”
亨利不快地回答:“我要是能找到一个倒好了!”
“或许我带劳埃德副主教到宿舍去……”
“你愿意的话,马上就去!”
劳埃德从一个仆人手中接过一根火把,凯瑞丝便带他快步穿过大教堂,走过回廊。如同修道院在夜间这种时刻一样,
那地方阒无声息。他们来到通向宿舍的楼梯脚下,凯瑞丝便站住了。
“你最好独自上去,”她说,“修女是不该看见床上的修士的。”
“当然。”劳埃德举着火把走上楼梯,把她撇在黑暗中。她满心狐疑地等候着。她听到他高叫:“喂?”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静谧。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用一种古怪的声音向下面叫她:“姐妹?”
“在呢?”
“你可以上来了。”
她觉得神秘地爬上楼梯,进入了宿舍楼。她站在劳埃德身边,靠摇曳的火把光向房间里窥视。修士们的草荐整齐地沿墙排成两行——但上面都没有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凯瑞丝说。
“连个魂都没有,”劳埃德同意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得出来。”凯瑞丝说。
“那就请启发我一下吧。”
“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她说,“他们已经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