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样。你愿意只是为了一座桥,牺牲自己的亲弟弟吗?”
梅尔辛说:“我想,这和我要他别去打仗好挽救人们的性命,是一个道理。”
杰拉德说:“好啦,我说,你不能把木匠和战士相比。”
拉尔夫心想,这就不圆滑了。这表明杰拉德偏爱小儿子。拉尔夫看得出,梅尔辛感到刺痛了。他哥哥的脸憋得通红,还紧咬嘴唇,仿佛要遏制自己不要做出吵嘴的回答。
沉默片刻之后,梅尔辛用平和的口吻说话了,拉尔夫明白这个迹象表明,他已经铁下了一条心。“我没要求做木匠,”他说,“跟拉尔夫一样,我也想当骑士。如今我懂了,那是个愚蠢的期望。反正,是你们决定了我成为今天这样子的。事实证明,我善于做木匠。我打算成就你们强迫我的事,有一天,我愿建造英格兰最高大的建筑。这是你们逼我们——所以你们最好学会承受我这条路。”
拉尔夫带着坏消息回伯爵城堡之前,搜索枯肠想找出个反败为胜的
办法。既然他未能说服他哥哥放弃建桥,他还有没有别的途径可以把那项工程取消或推迟呢?
他可以肯定,跟戈德温副院长或者羊毛商埃德蒙谈是毫无意义的。他们在建桥上甚至比梅尔辛还坚决,而且他们也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护卫说服的。伯爵能做什么呢?他可能派出一支骑士部队去杀死建桥工人,但那样一来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可能会把事情越闹越大。
是梅尔辛启发了他这个主意。梅尔辛提到贾克·切波斯托夫那个木材商在使用麻风病人岛做贮存地,从威尔士购买树木以避开沙夫茨堡伯爵征税。
“我哥哥觉得他得接受王桥副院长的权势。”拉尔夫一回去就对罗兰伯爵说。还不等伯爵发火,他便补充说:“但是可能有个更好的办法来延缓建桥。修道院的采石场在伯爵您的领地的腹心地带,在夏陵和伯爵城堡之间。”
“可那儿属于修士啊,”罗兰低吼道,“几个世纪之前,国王就把那儿赐给了修道院。我们没法阻拦他们采石。”
“不过,您可以收税嘛。”拉尔夫说。他觉得愧疚,他在破坏他哥哥心爱的工程。但只能这样,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良心。“他们会通过您的领地来运石料。那些沉重的车辆会压坏您的大路,搅扰您的河口。他们理应付款。”
“他们会像猪一般地尖叫,还会告到国王那儿。”
“随他们去嘛,”拉尔
夫说,听起来比他感觉的还要理直气壮,“那是要花时间的。今年的建筑季节只剩两个月了——在头场霜前,他们只好停工。走运的话,您可以把建桥的开工时间拖到明年了。
罗兰狠狠地瞪了拉尔夫一眼。“我可能小看了你,”他说,“也许你还擅长干些比把淹在水里的伯爵拉出河更多的事情。”
拉尔夫掩饰了一个得意的微笑:“谢谢您,爵爷。”
“可我们该怎么加税呢?通常都是在十字路口或者河口这类每辆大车必经之路上设关卡。”
“既然我们只对封锁石料感兴趣,我们可以干脆在采石场外面驻扎上军队。”
“好极了,”伯爵说,“你可以率领他们。”
两天之后,拉尔夫带着四名武装骑兵和两个牵着携带帐篷和一周食物驮马的侍童,接近了采石场。到此为止,他对自己还是满意的。他被给予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且使事情有了转机。伯爵认为他不只有能力下河救人。事情有了起色。
他为自己对梅尔辛的行为深感内疚。他大半夜都睁眼想着他们儿时在一起的经历。他总是很敬重这位聪明的哥哥。他们时常打架,拉尔夫赢的时候比输的时候心里更难受。那时候,事后他们总是和好如初。但长大成人后的争斗更难以忘怀。
对于即将面临的与修士们的采石工的对垒,他并不怎么担心。对一组军人来说,那算不上什么
挑衅。跟他一起来的没有骑士——这种糙活有失他们的尊严——但他有个人人皆知的硬汉约瑟夫·伍德斯托克以及其他三个人。反正,事情过后他会为达到他的目的而高兴的。
此时天刚亮。头天夜里,他们在离采石场几英里的树林里宿营。拉尔夫计划及时赶到那里,找上午第一辆要走的大车的岔子。
马匹在被牛蹄踩成泥浆和被重载的大车的轮子压成深辙的大路上轻快地走着。太阳升到了撕破雨云露出蓝色的天空的高度。拉尔夫一伙人兴致勃勃,期待向手无寸铁的人们施展他们的权势,而对自己又不会有什么风险。
拉尔夫嗅到了烧木头的气味,随后就看到树上冒出好几处火。过了一会儿,大路扩展成一片泥泞的空地,紧邻着他从未见过的最大的一个地坑:足有一百码宽,至少有四分之一英里那么长。一道泥泞的斜坡向下通到采石工的帐篷和木屋,那些人正围着火做早饭。有几个已经在工地的远处开始干活了。拉尔夫能够听到锤子把楔子砸进石头裂缝,从巨石中分成大块石材的闷声闷响。
采石场距王桥有一天的路程,所以大部分车辆都在晚上到达而在次日上午离开。拉尔夫看见好几辆大车分散在采石场里,有些正往车上装石料,有一辆已经沿着开挖点间的车道缓缓驶向出口的斜坡。
采石场里的人们受到马蹄声的惊扰,抬头向
上看,但没人走近,工人们从来不急于和当兵的交谈。拉尔夫耐心地等候着。看来从采石场只有一条出路,就是通到他脚下的那条泥泞的长坡。
第一辆车颠簸摇晃着慢慢上了坡道,赶车人用一条长鞭催着牛前进,牛带着不吭声的怨气一步一步地爬着坡。车板上排着四块巨石,都是经采石工粗削并刻上记号的。每个工人的开采量先后在采石场和工地计算出来,按石料发工钱。
那辆大车来到跟前时,拉尔夫认出赶车人是王桥居民,车夫本。他的样子和他的牛相像,粗脖子,宽肩膀。他的脸上是类似木然敌对的表情。拉尔夫猜测,他可能会惹麻烦。不过,他是可以压服的。
本赶着他的牛车向堵住大路的一排骑兵走来。他没有远远地把车停下,而是让车越走越近。这些马匹并非训练有素的战马而是每天干活的役用马,它们都紧张地喷着响鼻,向后倒退。牛也随着自己的意停了下来。
本叫道:“你这个蛮不讲理的笨蛋。”这态度激怒了拉尔夫。
本说:“你凭什么拦我的路?”
“收税。”
“没有税的。”
“载着石头走过夏陵伯爵的领地,每辆车你该交一便士。”
“我没钱。”
“那你就去找点钱来。”
“你要拦我的路吗?”
这蠢货并没有像他应该的那样吓坏了,这反倒激怒了拉尔夫。“别打算盘问我,”拉尔夫说,“把石头放在这儿
,等有人付了税再说。”
本回瞪了他很长时间,拉尔夫强烈地感觉到,这人可能在琢磨,要不要把他从马上揍下来。“可是我没钱。”最后他只说了这句话。
拉尔夫想用剑把他刺个透心,但他压住了火气。“别装得比实际还傻,”他轻蔑地说,“去告诉采石工的头儿,伯爵的人不让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