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好运。”
格温达跑上修道院的台阶,穿过了绿地。一些摊主还在打包。刚刚有好几百人在一场事故中丧生,而他们居然还能兀自做自己的事情,这让她感到难以置信——但她很快明白了过来,他们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桥是在几十分钟前刚刚坍塌的,尽管感觉像是已过了好几小时了。
她出了修道院的门,来到主街上。伍尔夫里克和家人一直住在贝尔客栈。她跑了进去。
一个少年站在啤酒桶间,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格温达说:“我找韦格利村的伍尔夫里克。”
“这儿一个人也没有,”男孩子说道,“我是学徒,他们让我看着啤酒。”
格温达猜想,已经有人招呼所有的人都去河边
了。
她又跑了出去。就在她出门的一瞬间,伍尔夫里克出现了。
她顿时放下心来,竟一把抱住了他。“你还活着——谢天谢地!”她大叫了起来。
“有人说桥塌了,”他说,“是真的吗?”
“是真的——吓死人了。你们家别的人呢?”
“他们先走了一会儿,我留下来收几笔债。”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皮钱包,“但愿桥塌的时候他们没在上面。”
“我知道该怎么找他们,”格温达说,“跟我来。”
她拉起他的手。他没有把手抽回,跟着她进了修道院的院子。她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接触过他的身体。他的手很大,手指头因为干活而很粗糙,手掌却很柔软。尽管发生了这样悲惨的事情,她仍然感到他的手在给她的全身带来一股股暖流。
她拉着他走过绿地,进了大教堂。“他们正把人们从河里拽上来,送到这里来。”她解释道。
已经有二三十个人躺在了教堂中殿的石板地上,还有更多的人正不断被送进来。几名修女在照料伤员,周围高大的石柱更显出她们的娇小。那个通常领着唱诗班唱歌的瞎子修士似乎在指挥。“把死人放到北边,”格温达和伍尔夫里克走进中殿时,他正喊叫着,“把受伤的人放到南边。”
伍尔夫里克突然放声大哭,声音中既显示出惊愕,又包含着焦虑。格温达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看到他的哥哥大卫躺
在受伤的人当中。他俩都跪在了大卫身边。大卫比伍尔夫里克大几岁,长着同样的大个子。他还有呼吸,他的眼睛也睁着,但他却似乎没有看见他俩。伍尔夫里克对他叫道:“戴夫!”他声音虽低,但却很急,“戴夫,是我啊,我是伍尔夫里克。”
格温达感到有什么东西黏乎乎的,这才意识到原来大卫是躺在一摊鲜血中的。
伍尔夫里克说:“戴夫——妈和爸在哪里?”
大卫没有回答。
格温达向四周望了望,看见了伍尔夫里克的母亲。她躺在中殿的远端,在北廊里,也就是瞎子卡吕斯吩咐放死人的地方。“伍尔夫里克。”格温达平静地叫道。
“什么事?”
“你妈妈。”
他站起身看了看。“噢,不。”他叫道。
他们穿过了宽阔的中殿。伍尔夫里克的母亲躺在韦格利村的领主史蒂芬老爷身旁——现在他们平等了。她是个娇小玲珑的女人——她居然生出了两个这么高大的儿子,可真让人诧异。她生前虽瘦却很结实,精力相当充沛,现在却像个脆弱的玩具娃娃,又苍白又瘦小。伍尔夫里克把手放在了她的胸膛上探探心跳。他的手刚往下一压,一股水便从她的嘴里涌出。
“她淹死了。”他小声说道。
格温达用手臂搂住了他宽阔的肩膀,想用爱抚来安慰他,却不知道他注意到没有。
一个穿着红黑两色罗兰伯爵制服的士兵扛着一个已无
气息的大个子男人的躯体进来了。伍尔夫里克又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他的父亲。
格温达说:“把他放在这儿,挨着他妻子。”
伍尔夫里克蒙了。他默不做声,显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格温达本人也茫然不知所措。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能对她心爱的男人说些什么呢?她想出的每一句话都显得很傻。她迫切地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伍尔夫里克呆呆地凝望着他父母的尸体,格温达又把眼光移到了教堂另一端他哥哥身上。大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快步走到他身旁。他的眼睛茫然地瞪着,但他已没有呼吸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胸——没有心跳了。
伍尔夫里克怎么受得了啊?
她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又回到伍尔夫里克身旁。隐瞒事实是毫无意义的。“大卫也死了。”她说。
伍尔夫里克脸上毫无表情,仿佛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格温达心中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伍尔夫里克精神错乱了?
但他最终开口了。“他们全都,”他低声说道,“三个人,全都死了。”他抬眼看了看格温达,她看到他眼里涌出了泪水。
她用胳膊搂住了他,感觉到他那庞大的身躯因为无助的抽泣而晃动着。她搂紧了他。“可怜的伍尔夫里克呀,”她说,“可怜的,可爱的伍尔夫里克呀。”
“感谢上帝,我还有安妮特。”他说道
。
一小时后,中殿的大部分地面上都已经摆满了死者和伤者的躯体。副院长助理瞎子卡吕斯站在他们当中,瘦脸的司库西米恩站在他身旁充当他的眼睛。卡吕斯主事,是因为安东尼副院长不见了。“西奥多里克兄弟,是你吗?”卡吕斯说道,显然是听出了这位刚刚走进来的白脸蓝眼修士的脚步声,“去把掘墓人找来。告诉他找六个身强力壮的人帮助他。我们需要至少一百多个新墓穴,这样的天气,埋葬尸体是耽搁不得的。”
“我这就去,兄弟。”西奥多里克说道。
卡吕斯尽管眼睛是瞎的,却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这给凯瑞丝留下了深刻印象。
凯瑞丝把梅尔辛留在了河边,他卓有成效地组织起了打捞工作。她又确认了修女和修士们都已得到通知,然后找来了理发师马修和“智者”玛蒂。最后她打探了自家人的情况。
桥坍塌时,只有安东尼叔叔和格丽塞尔达在桥上。她在教区公会大厅看到她父亲和博纳文图拉·卡罗利在一起。埃德蒙说:“这回他们不得不修一座新桥了!”说罢他就一瘸一拐地到河边帮着捞人去了。其他人也都安全:彼得拉妮拉姑姑在家里做饭;凯瑞丝的姐姐艾丽丝和埃尔弗里克在贝尔客栈;她表兄戈德温在大教堂里,正监督南侧圣坛的修复工程。
格丽塞尔达回家休息去了。安东尼仍然没有找到。凯瑞丝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