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湖畔。
一位身穿粉裙的女子手提着一盏灯笼,站在湖边,一动不动望着黑幽幽的湖面。身后,有人放轻脚步,悄然靠近。手握剪刀狠狠朝女子背心刺下的同时,那位身穿粉裙的女子蓦地转身,手上灯笼一松,抬手牢牢攥住女子急欲行凶的右手手腕,另一条手臂紧紧锢住女子腰身,不同于女子的粗犷嗓音在静谧夜色中嘹亮响起:“展大人,陶先生,捉住了!捉住了!”
蹲在树丛后方一直静静注视的众人呼啦啦站起来一排,十几名捕役最先围了上去。有人小心取下女子手中剪刀,有人拿出绳子,将女子双手负后捆了个结结实实,还有人站在一边望着男扮女装的小方一个劲儿笑,一边还拍着一边大方的肩膀:“哎我说大方,你弟弟扮成大姑娘,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方小姐,肯不肯赏脸,陪哥几个一起喝个酒庆祝一下啊?”
身穿粉裙的男子一张脸涨的通红,抬脚就踹那个嘴欠的捕役。一边追着那人跑,一边还不忘回头跟大方告状:“哥,他调戏我!陶先生,这主意是您出的,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老陶抹着嘴上那两撇胡子,一边呵呵笑出了声。一直没开口的小段倒是先出声了:“谁有帕子,赶紧给她塞嘴里。”
一边大方瞟了眼脸色惨淡闭眸不语的女子,皱了皱浓黑的眉:“不用吧。她一个女孩子家,这样绑着,就已经够……”
“她要是咬舌自尽了,你负责?”小段冷声打断大方的话,一双凤眸冷冷瞪着眼前男子。
大方一噎,一边没好气的瞪了小段一眼,抬手招呼一边哥们儿寻么帕子给女子塞上。
一边展云但笑不语,心说小段这人,心思倒是细腻。老陶抹了抹胡子,一边暗暗点头,这孩子办事,靠谱!
一行人押着女子一路走回杭州府衙,李青澜连夜升堂,同时让人把蓝兰也从狱里提了出来。蓝兰头发蓬乱,一双大眼哭得又红又肿,嫩嫩红唇被她咬的满是斑驳血迹,一边走一边落泪,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的人一阵唏嘘。
一入公堂,蓝兰抬眸就看到双手反绑跪在地上的女子,小步跑着上前,一下子坐倒在女子身边,抱着她呜呜哭出了声:“蕾蕾姐,你怎么这么傻!”
王素蕾此时双手被绑,没法回抱她,口中紧塞着帕子,也不能开口安慰,只一双眼泪光隐隐,面上神色却一片宁静。
李青澜一拍檀木界方,站在两边的捕役手杵水火棍,一边有节奏的敲击着脚下地面,一边齐声高呼:“威——武——”同时,有人将“回避”、“肃静”两面木牌搬出来,放在公堂门口。
此时虽已近亥时,街上行人却并不稀少。杭州城晚上没有宵禁,城东头还有热闹的夜市,虽然不比汴京繁华,老百姓夜晚的生活也还是挺丰富的。刚才展云他们一行人押着身穿一身暗色衣裙的王素蕾走回府衙,虽然已经刻意避开人多的街道,但仍旧引起不少路人的注意。毕竟,这案子前前后后拖了一个来月,整个杭州城都传遍了。这一见衙门众位捕役出动,捆着一名女子往府衙方向走,旁边还跟着陶主簿,老百姓三三两两扎在一堆,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也一路远远跟着,往府衙方向走来。
李青澜还未开口,堂下跪着的王素蕾倒是先出声了。口中的帕子被蓝兰小心抽出,王素蕾动动唇,舌根微微有些麻,此时却也顾不上别的,仰起头与李青澜对视,大声喊道:“李大人明鉴,人是我杀的。三个人都是。跟蓝兰半点关系都没有,求李大人放过她!”一边说着,一边艰难的弯下上身重重磕头。
跪在一边的蓝兰刚要说什么,王素蕾已经抬起头,警示的瞪了她一眼,一边轻轻摇头。蓝兰狠狠咬唇,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李青澜眉头微皱,看了眼站在一边的小段和展云,沉声说道:“哦?王素蕾,你说人是你杀的,可有什么凭证?本官可要先跟你说明,如你所言有半点虚假,即便你没有杀人,也是免不了要挨一顿板子的。”
王素蕾跪得笔直,重重点头,声音没有半点颤抖,面上一派沉静从容:“民女知道。您可以派人去我家,证据就在我屋子床下的一只包袱里。”
李青澜刚要下令,就听堂外传来一道冷冷声线:“李大人,东西已经找到,不用麻烦了。”说话间,赵廷已经走到小段和展云身边,一双漆黑眼眸如同墨玉,光泽耀眼,眉宇之间不见半点疲惫,薄薄的唇微弯,看样子心情大好。只是发丝微微有些凌乱,墨色衣袍的下角沾了些泥土,一双苍灰缎面云头靴也尽是尘土。
见小段垂眸,似是在盯着自己的鞋子看,赵廷喘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出声解释:“一下午就带着那些人在后头那片山坡找,好不容易找到了地方,东西却已经被人取走了。刚刚你们去捉人,我就带着他们去王府走了一趟,果然,东西就在她屋子里。”
跟在赵廷身后进来的捕役已经把那只红褐色的包袱递到李青澜面前,坐在不远处的陶先生也起身走过来。打开包袱,就见里头都是手环坠子一类的首饰,还有三件女子贴身穿着的软薄肚兜,上面还染着斑斑血迹,有的已经变成了深褐色。陶涵之转身回到自己桌边取过几页纸,又走回来细细对照,神情越来越严肃,一边跟李青澜轻轻点头。
李青澜从手边拿起两张淡黄色笺纸,递给陶涵之。老陶放下手中纸张,取过笺纸走到王素蕾面前:“这也是你写的?”这两张笺纸,一张是那日展云无意从那册《花间集》中发现的,一张则是今天一早,有人搁在一只信封里,让李府的门房交给李薇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