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随同前来有点冒险,有点当“诱饵”的嫌疑,可是赤手空拳的李好问还是觉得这么做要更安全一点。
在眼前骤然一黑的同时,李好问再一次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
他猛地将屈突宜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开,扭头望向空中——
一张巨大的黑沉脸盘,一对巨大的青黑色无毛翅翼……耳朵,扇出暴烈的劲风。
正是那只时乾兽。
这一次李好问又看清了一些细节,除了那怪异至极的五官之外,时乾兽颈下还有一只肉瘤,足有香瓜大小,看起来有点累赘;一对利爪如钩,在夜色中泛着银光,这应当是怪兽的主要攻击武器;此外,它一张口,能让李好问看见它口中密密麻麻布满了不规则的尖牙——一整张口,全是牙。
李好问:“卧槽!”
不知叶小楼是不是将这话听成了“卧倒”,其人迅捷无比地向地面一伏。
加之早先屈突宜被甩开,这怪鸟身前立时只剩李好问一人。眼看那对猩红的巨眼充满恶意地迅速靠近,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那对伸向自己的利爪闪着凛凛寒光,李好问像是被吓傻了似的不知闪避。
身边,屈突宜与叶小楼齐声高呼示警。
李好问一直等到最后一刻才回过神,在千钧一发之际缩身闪避,硬生生让自己从人面怪鸟的利爪下逃开。
腥臭粘稠的液体从怪物口中滴落,掉在李好问的幞头上、衣襟上,哪怕再差上毫厘他就会被锋锐的利爪抓得头破血流,或是将自己的脖子送至妖兽口中。
但他堪堪躲过了时乾兽的突袭。这怪兽一击不中,扑腾着长耳越过三人头顶,飞向十字街的另一边。
直到避开,李好问兀自有些不敢相信,看看自己身周,确认自己毫发无伤。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获得了更加迅捷的身手,更加灵敏的预感与直觉——这是穿越前终日在考古现场埋头作业的自己完全不曾具备的。
时,远处传来“嗒嗒”的马蹄声。叶小楼从地面上翻身跃起,振奋地道:“有人来了!”
李好问:……首先,你需要确定,来的是人。
他有种预感,他们两次进入这鬼片一般的“敦义坊”的时间点很可能是相同的。也就是说,他经历过的那惊恐一幕,很可能会再次上演。
于是,叶小楼也如李好问适才那般,目瞪口呆地见证了无头骑士闯入坊间,倒撞下马,手中的火把滚落至地面,继续燃烧。
一切不过是三个弹指的工夫。
“此间的死者与我们无关,唯一需要处理掉的只有时乾兽!”
早先被李好问甩开的屈突宜上前,捡起了无头死者手中掉落的火把,望向空中。
叶小楼接连经历了怪兽攻击和无头骑士之后,曾经有一瞬间的骇极失神,但现在也已经缓过来了,锵的一声抽出随身佩戴的障刀,紧紧握住手中,目光四下巡视,寻找那只妖物。
一旁的李好问突然开口:“屈突主簿,你刚才提过,那东西能把周围的鸟兽转化为自己的变体?”
在他们身周,十字街两侧街坊的院墙上,一对对红色的小点依次出现。放眼望去,这一片沉寂夜色之中,一对对红点竟然越来越多。
那些是一只又一只的乌鸦,这种鸟类以食腐为生,出现在这破败凋敝、时见尸骸的敦义坊中,一点都不奇怪。
可此刻它们却全都具备了凶态,圆睁着赤红的双眼,不加掩饰地流露着渴望血肉的恶意与贪婪。
随着翅翼扑棱的声音传来,天空上乌云压顶般又来了一大群——这些乌鸦初时极其吵闹,不断发出呱呱叫声,一旦落在墙头上,便收了叫声,双眼转红,沉默地盯着十字街上仅有的三个活人。
其中就混着那只时乾兽。
它一对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李好问,突然一张口,露出口中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尖牙:
“嘶——”
一声撕裂空气的尖啸声传来,钻入李好问的耳膜。他就像是左右耳被同时暴打了一拳似,疼得他龇牙咧嘴,感受到黏答答的液体从耳道内缓缓流出。看屈突宜和叶小楼的表情,这两人并不比李好问好受多少。
与此同时,落在十字街两侧墙头上的群鸦,也跟着同时张开嘴,它们只有短而尖的喙,口中没有尖牙。可这每一只乌鸦都流露出与时乾兽一模一样的气势,仿佛口中含着能够撕裂一切的武器,仿佛能发出震破耳鼓的尖啸声。
“呱——”
万鸦齐鸣。
原本只有时乾兽一个敌人,现在似乎多了成百上千、数都数不清的敌人。
李好问、屈突宜、叶小楼三人,逐渐背靠着背,站成品字形。叶小楼手握他的障刀,屈突宜手中高举火把,李好问……举起双臂,试图尽力护住他的头脸。
“嗒、嗒、嗒、嗒……”
均匀有节律的响声从屈突宜那身圆领官袍中传出。
李好问突然想到:屈突宜的那件法器是能将他们三人一起带回去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
于是他忙问:“屈突主簿!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屈突宜的语气里有中莫名的舒畅:“多谢李郎君又喊对了我的姓氏。这一次我等总共要在这里待满一炷香的工夫。”
李好问:上一次那么惊险,也只是六个弹指而已,可是现在——他们三人竟然要在这里待满一炷香的光景?
这是……接近十倍的时长啊!
他上学时认识一位研究中国古代计时的学姐。在年月日时辰之外,她还研究了那些更为精密的计时单位,将它们与现代的计时单位一一对照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