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仙草虽不能令魂飞魄散之人起死回生,却能使其陷入长久的睡眠之中,保持不死。”他略停了停,轻喘了一声,仿佛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每一个字的吞吐都艰难异常,“小远,你愿意这样继续活下去吗?”像一个活死人般陷入长久的睡眠而永远不能醒地活着。
原来……是这样,骆小远歪着脑袋想,这才是师父真正犹豫和不忍的地方吧,尽管她可以活下去,却是用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活着,却像死人一般看不见也听不见,仅仅保留着可以证明她活着的气息。这样的状态应该是植物人吧。
她抱住慢慢蜷缩起的双腿,将下巴靠在膝盖上一动也不动。方才说造化弄人果然一点也没有错。如今有两个选择摆在面前,一个是魂飞魄散,一个虽然活着却永远也醒不过来,究竟……该怎么选?
白沉看着这张近在眼前的面容,有些出神。那张瘦弱苍白的脸上露出认真的神情,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尚基德从前的她只会胆小地躲在他身后,遇到不开心的事也会偷偷掉眼泪。如今面对生死,她不哭不闹,只是用在他看来极为冷静的态度去思考。
“这是什么破草?”被白沉的一席话打击的一直愣在原地的华心,终于意识到到底发生了生么事,他一拳捶在墙上,两只耳朵因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长久的睡眠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此话一出,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华心沉默了片刻后方知自己说错了话,他有些惊慌地看了一眼骆小远,又赶忙解释:“小远,我不是那个意思……”
骆小远没有吭声。事实上华心说得没有错,这也正是她不知如何做出选择的原因。这样活着,真的生不如此呢。她苦笑着仰起脸,略显空洞的眼睛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似是在做最后的决定。
“我决定……”她舒出一口气,缓缓开口,“活着。”
作出决定后,她不希望华心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昏睡过去,便将其他人都赶出了房间,只剩师父一个人陪在身边。
锦盒中的仙草在白雾中摇曳生姿,惹人怜爱。可惜骆小远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着嗅觉去感受那股淡淡的香气。这么神圣的仙草居然要生吃,她捧着锦盒心生敬意,有些下不了口。
“你真的决定了?”白沉虽然对这个决定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但他也没有料到她这么快便作出了选择。
“嗯,决定好了。”她点了点头,淡淡的香气钻入鼻中,让她舒服了不少,“活着总比魂飞魄散不得善终要好。而且我相信,师父你一定不会让我就这么睡下去的,是不是?”她歪过头,无比精准地对上白沉的眼,微微一笑。
“是。”白沉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一定会让她醒来。
“不过……”她犹豫了下。
“何事?”
“这个草到底该怎么吃下去啊?”她已经纠结很久了。
白沉怔了怔,随即失笑道:“此草极有灵性,你无须生吃硬嚼,只需轻轻吸食便可。”
原来是这样。
她捧起锦盒,慢慢凑向鼻尖。淡淡的雾气在她鼻尖凝成一滴白露,隐隐有香气萦绕,沁人心脾,仿佛一株美丽的罂粟,正在诱惑着人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忍不住想吸一下,却被人突然握住手腕,生生止住下一步的动作。她困惑地转过头,有些不解。
白沉也微微一愣。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伸手阻止她,这一步注定要走,如今这样拖拖拉拉并不是他一贯的个性。
骆小远眨了眨眼,“师父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白沉松开手,略一沉吟,开口问道:“在服食仙草之前,你还有没有想做的事、想见的人?”
她笑,“想做的事有许多啊,比如去游历大江南北、吃遍天下美食、看看柔云和童凌他们过得好不好,多得数都数不完,只是时间来不及了。至于想见的人……”她顿了顿,“大家都在身边,也没什么遗憾了。”
白沉凝视着她,很缓慢地开口,“你不想见一见段朗月么?”
骆小远一直保持的笑容顿时宁在唇边。怎么会不想?她每天都在等这个人出现,只可惜,最终还是没有等到。
她沉默许久,然后摇了摇头,“想或不想都不重要了。”既然他不想见她,这样未必不是一个不错的结局。虽然结果不是那么完美,可她到底不用魂飞魄散这么凄惨了。如此一想,她的心情又好了许多。不过是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她不再迟疑,凑到锦盒边狠狠吸了一口气。
白沉没有想到她竟如此决绝,狠得仿佛一刀斩下,永远也不再回头。
骆小远在呼吸的一瞬间,一股冷香直冲入鼻,然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脑中横冲直撞,紧接着眼前灰蒙蒙的一切突然透出一丝光亮。在缓慢地适应后,她惊喜地发现自己竟可以视物了。
眼前的锦盒里一片白雾缭绕,白雾中的一株仙草娇小可人。在她的吸食下,仙草自叶尖到叶根,正缓慢地变换成一缕悠然的绿色烟雾,钻入她的鼻尖。真的是好神奇的宝物。
待仙草完全被吸食后,胸口那股顿顿的闷痛感,以及其他不舒服的感觉都仿佛被风一下子吹散了,骆小远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许多。可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紧接着迎来的确实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强烈的困倦感,身体内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重重地将她往下扯,越扯越重,越扯越困。神奇归神奇,这药效也太快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