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朗月正要说话,却听到房内传来一阵嘶声力竭的尖叫声,混杂着接生婆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说邢姑娘,你用力啊,别睡别睡!快,让她咬住帕子,别松了!"
骆小远紧张地揪着毛巾,站起又蹲下,看得段朗月直乐,"你这副样子倒像是孩子的爹。"
"那可不是,说好了孩子生出来要认我做干娘的。"
段朗月闻言双眸一黯,正要对她说些什么却见房门突然开了,柔云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端着一个全是血水的铜盆,脚步都有些踉跄了。
骆小远赶紧站起来,"她怎么样了?孩子生下来了吗?"
"没有呢。"柔云摇摇头,看起来极累,连骂骆小远的力气都没有了,"稳婆说邢姑娘这情况很奇怪,羊水未破,可姑娘却一直喊疼,不知道孩子是不是卡着了。本来劝邢姑娘放弃孩子,可她怎么也不肯,现在已经昏过去了。"
"那怎么办?"骆小远从来没想到原来生孩子这么麻烦。
"什么怎么办?我又不是稳婆,我怎么知道。"柔云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让开,让开,本来还指望着你帮点忙呢,你站一边去别碍着别人做事就好。"说罢就端着盆子去厨房换水了。
骆小远耷拉着脑袋又缩回角落里,依然攥着毛巾,紧张地听着屋里面的动静。
夜渐渐黑了,周围人家都掌上了灯又吹灭了,唯独衙门里头还灯火通明。稳婆进进出出了好几次,都是摇头直叹气,直呼"不妙,不妙"。
要说也奇怪,别人折腾了那么久早已一命归西,可这邢姑娘却只是气若游丝地徘徊在鬼门关前,硬是挺着一口气。到后来,连稳婆也有些支撑不下去了,趁着邢姑娘昏迷之际在床畔睡了过去,而柔云和宋大娘因忙里忙外地折腾了一日也回房睡去了。只有骆小远还攥着毛巾在外蹲守着,寒风吹得她鼻涕直流,却又不好拿毛巾擦,只好一边吸鼻子一边咒骂孩子爹没良心。
段朗月皱了皱眉,举着扇子戳了戳她,"你也回去睡吧。"
"不睡。"她攥着毛巾直摇头,抬头望着无一丝月光的天上,猜测道,"我猜那黑影今晚会出现!"
"不会。"他笃定一笑,"他不会。"
可话尚未说完,便觉一阵寒风刮过,吹得周围树影婆娑,树叶沙沙作响,而那挂在屋檐下的两盏灯笼摇摇晃晃,灯芯几度摇曳后也因风势太大而熄灭了。一道黑影从院外以闪电之速蹿进邢姑娘的房内,悄无声息。
第二部分第45节:白狐(4)
骆小远舔了舔因一天未喝水而显得干燥的嘴唇,兴奋地站起来,看向还紧闭着的房门,"我就说吧,他会来的,他不会丢下邢姑娘不理的。"
段朗月眉头皱起,看了看摩拳擦掌的骆小远,又看了看邢姑娘的屋子,心下顿感不妙。她果然没有说错,墨凉还是来了。
"你要捉他?"他问。
骆小远低着脑袋,好久才回答:"要的,不过等他和邢姑娘说完话再捉也不迟。"
段朗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骆小远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我自然是要捉他的,他也不会马上就走,你别以为我会放他一马。"
段朗月笑得更欢了。
可魅影却似乎没有久留之意,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从房内飘忽而出,又以电闪雷鸣之速蹿出院子,丝毫没有向院子里还等着他的两人打个招呼的觉悟……
骆小远转身要去追,可转念一想又冲回了房。段朗月暗觉奇怪,便也跟了过去。她从房中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裹着麻布的物件,像宝贝似的抱在怀中。
"这是什么?"段朗月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是师父给我的宝贝。"
"嗤。"他嘲讽一笑,丝毫不给她面子。
"你不信?不信我给你瞧瞧!"她一把扯开包裹着的布,抽出轻如蝉翼的剑在他面前挥了两下,"这叫落华!"
只见白光一闪,剑鸣声清脆逼人、幽然久远,在皎皎月色下隐隐镀着一层光华。
段朗月尚未来得及看清剑的模样便突觉一阵肃杀之气袭来,不由大骇,急急退后一步,可依然被剑气所伤。顿时感觉双目微微刺痛,胸口一滞,血气逆身上涌,竟如置身于冰窖之中,寒气逼人。
中招了!
他断然没有想到这剑鞘中的剑,竟是以五彩仙石锻造而成的落华,实在是太大意了。此刻,他倒在一旁的椅子上,只靠双手苦苦支撑着上身才不至于完全失态。
"你怎么了?"骆小远举着剑走近几步,只觉得他脸色苍白,额冒虚汗,有些不对劲。
段朗月急忙转过头,回避着这落华剑上泛出的冷冷白光,摆手道:"无碍,只是这一日都陪你站在院子里,有些累而已。"
"那……"骆小远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屋外黑漆漆的院子,阵阵寒风吹得门口那棵大槐树的叶子扑簌簌地直落,还有狗吠声忽远忽近地叫唤着。她吞了口口水,巴巴地看着他,"那你今日还陪不陪我去啊?"
他硬生生地扯出一丝笑容,"恐是不行了。"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着她坏坏一笑,"你怕?"
"鬼才怕呢!"她举起剑掩饰自己的慌张,示威地挥舞了两下,仰起下巴睨了他一眼,"倒是你,站一天就累成这样子,是不是男人啊?反正你也帮不了什么忙,不如我自己去。"
骆小远不等他回答就急忙追了出去。段朗月皱眉,正欲叫住她时却突然喷出一口浓似黑墨的血痰,落在青石砖上很是扎眼,十分瘆人。再抬头去看时,那个笨家伙已经提着剑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