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赵伯伯蹲下抓着我的手说:“摇摇,你到底在说什么?……”
却见老莫猛的跳进沙坑,趴在地上,用手拚命的扒沙子。
赵伯伯喊:“老莫,老莫你冷静……”
老莫完全听不到,沙尘飞扬,手指很快磨破了皮,鲜血渗进沙里。
赵伯伯上前拉他,被他一掌推出老远。
赵伯伯不忍的看了一会,跑出了大门。
过了好一会儿,赵伯伯领着两个派出所的警察来了。这时老莫已扒了好深一个坑,手指磨得露出鲜红的肉。
他们合力把老莫拖了上来,按在地上。老莫拚命挣扎,哭喊道:“让我挖,让我挖呀,我闺女在下面啊……”
两名警察奇怪的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跑去拿来一柄铁锹,把老莫刨出的坑继续挖下去。
这时幼儿园时的动静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人们纷纷团聚在沙坑前好奇的观望,不知道警察在干什么。老莫跪在坑前,大睁着眼睛盯着,祈求着什么也不要挖出来。
我默默的退出人群,坐在一块石头上。我不想看到莫小丰被挖出后的样子。晃晃跳到我怀里,前爪踩着我的胸口站起,用毛茸茸的嘴巴轻触了一下我的脸。它在安慰我。
晃晃,我可爱的晃晃。
我忽然看到,刘老师从大门口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看到围在沙坑周围的人群,脸色变的惨白。呆立了一会,转身进了教室。
人群突然发出一阵惊呼:“骨头!”
老莫哀号起来,撕心裂肺。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入耳中:“看那红布,好像是个小红褂子。那块布,好像是小方格子的。”
“真的是老莫家丢的那闺女吗?”
“我的天!那个头骨,怎么是两半的!”
我把脸埋到晃晃背上,泪水浸湿了它的毛。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来到我面前。睁眼一看,是老莫。他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单膝跪在我面前,哑着嗓子问:“孩子,小丰,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她说,让你带她去找妈妈。”
老莫猛的抱住了我,好像在抱自己的女儿,把脸埋进我的头发里,抑制不住的呜咽。
三年前的一天,幼儿园的董老师突然跑来说,小丰偷了老师的大门钥匙,趁老师不注意,打开门跑出去了,老师到处找遍了找不到。他和妻子,也就是小丰的妈妈一听急的要命,招呼了亲戚朋友一起找。
最终,在镇子西头的西耳河边,找到了小丰的一双塑料凉鞋,还有那串丢失的钥匙。
西耳河是条阴险的河,河岸很浅,石头下很多螃蟹。距河岸一米远,河床骤深,成人足以没顶。人人都在互相警告不要踏进西耳河的河水,却是每年都有生命被吞噬。
老莫夫妇疯了,跳进河里捞,沿着河岸一遍遍找。然而几天过去,几乎把直至下游的几十里河床寸寸摸了个遍,女儿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又抱了一线希望,希望小丰是被人救了。四处打听。整天奔波着到处寻找,甚至找到外省去。
两年过去,毫无线索。小丰的妈妈在绝望和劳累中落下病根,一年前,怀恨而去。
万万没想到,他们苦苦寻找的女儿不曾离开,一直在这沙子底下,静静的等待父母来找她。
老莫抬起脸,看着我:“告诉我,小丰是怎么死的?”
这时,教室那边突然传出一声惊叫,是查看现场的警察发出的。
人们赶紧围过去看。
一个人悬挂在教室的房梁上,飘飘荡荡。
是刘老师,她吊死了自己。
罪孽
桌子上摆了一张纸,是刘老师上吊前写下的,详细的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三年来,我没睡过一个好觉,一闭眼,就看到小丰在眼前,忽而又唱又跳,忽而天真的问:老师,你为什么杀我?
那天,室外活动时,小丰从滑梯上掉了下来,当场摔的昏死过去。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我和刚分配来的董老师给她做人工呼吸,却一点用也没有。我急忙抱着要上医院,却被董老师拦住了。她说:这孩子已经死了!救不了了!这事如果传出去,我们都完了!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份工作,这下子这辈子全完了!你一辈子兢兢业业,工作,名声,身份,也全都会失去!
我说:那能怎么办呢?事情已经发生了!
她说:不,只要我们努力,就可以保住自己!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说:反正孩子已经死了,无法挽回,何必把我们两个搭进去!
我完全慌乱了,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问:那你说怎么办?
她说:把孩子尸体藏起来,然后告诉家长她自己跑出去了。晚上再找地方把尸体埋掉!
我犹豫了一会,想我一生为人师表,受人尊重,却辜负家长的重托,没看好人家的孩子,小丰的父母,一定会把我生吞了。又想到家里孩子尚在读书,父母病重,丈夫收入微薄,我如果失去工作,怎么养活一家老小?一念之差,居然答应了董老师的提议。
于是,我们把小丰藏在杂物间里,用杂物盖住。然后脱下她的凉鞋,连同幼儿园大门的钥匙,放在西耳河边。伪造出孩子下水玩耍,失足落水的假象。对于目睹小丰摔到的孩子们,连哄带吓,不准把那天的事说出去。
这才由董老师告诉家长,小丰偷了老师的钥匙跑出去了,并装着着急的样子帮忙找了一天……
晚上,我和董老师商量着把小丰埋在哪里。外面月黑风高,我们两个女人,做这毁尸灭迹的事,实在是害怕。于是决定就埋在幼儿园的院子里。拿了一把铁锹想挖个坑,我们力气小,土硬的地方挖不动,于是选择了比较好挖的沙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