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如何?”
“说是自日昳起就嚷着腹痛。起先宣了崔钦崔院判去瞧,仿佛情状不好,于是特特地差了身边人去请皇上,赶巧印寿海去太医院请陆毓庭去政元殿为皇上请平安脉。眼下嘛…”他嘿嘿一笑:“乘着陆大人,皇上一并带了人赶去纤羽阁了。”
我将纸上“起”字的最后一笔勾满:“两位太医并无机会沆瀣一气。众口如一下,皇上可还能不信么?”
净雯一壁往小瓮里一点点添沉香水一壁沉声道:“此番余氏为求自保,果然还是先下手了。”
我笑着觑她一眼,继而又将视线投向纸上:“冯氏弃她在先,她如何能甘心?”况且同为天子宫嫔,眼见冯若兰专宠至此,她当真半分没有相较之心?
如今看来,答案再明晓不过。
净雯沉定笑:“贤妃必定在纤羽阁好一番苦口良言。”
“她在宫中积年,从不与人交恶,又育有长公主。此番由她去说,比谁都有用。”
“娘娘慧智。”
我没有笑,只盯着自己的双手出了会儿神,神情淡漠:“打铁趁热,连寻常工匠都懂得的道理,咱们自然不能忘记。”
净雯深以为然地点头:“是不能忘。”
夏沐烜是带了浓重怒气进殿来的,一殿浓重的沉香水味,闻着都觉得冰凉透骨。
彼时我正站在西窗下比着后院那株杜鹃勾画,因正在凝神细看,并未留意到夏沐烜进来的脚步声。倒是印寿海握拳假意咳了咳,将我的心神咳了回来。
侧脸去瞧,果然见夏沐烜一脸的惊怒未平,当下也不说话,只拿眼去看印寿海。
印寿海循着一殿的香味闻过去,闻到香几上那盛放沉香水的小瓮,蓦地一惊,掀开眼皮看我一眼,悄声道:“娘娘,这水可用不得!”
我当即色变,然而不等我细问,夏沐烜雷霆般的怒意就来了:“宫中人心之恶,当真叫人叹为观止!”
我只作不知,让净雯抱了那小翁下去,问:“皇上为了什么事生这么大的气?”
一壁说一壁去泡茶,又以眼神示意印寿海去殿外候着,捧了茶盏到夏沐烜手边,道:“喝口茶消消气。”
殿中沉香水味犹未散去,夏沐烜进来的时候就带了怒气,如今闻得这一殿的香味,眸色越发冷了下去,口气倒还平淡:“仿佛朕回回来,都能闻到这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慢慢补足落下的部分。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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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作不知,安然道:“是内务府送来的沉香水,说能静心安神。章显说孕中不宜多思。臣妾觉得这水闻着静心,就日日置了在殿中。可惜到底未能…”神情悲伤下去。
夏沐烜眸色遽地一沉,瞬间转过去几个念头,末了尽数沉进那双怒意迸发的双眸中,口气薄凉,一如这满殿的沉香水味:“是啊,章显日日为你安胎,竟全不知晓?他是越发糊涂了!连崔钦都不如!”
话说到这份上,我自然得起疑了,忙问:“莫不是那水…?”
夏沐烜牵过我的手去,着意宽慰:“此事稍后再提不迟,先让陆毓庭为你诊脉。”
说完也不待我再问,自顾自朝殿外喊了声。
须臾后,陆毓庭由印寿海领着进殿来。
诊完脉,陆毓庭朝夏沐烜点了点头,夏沐烜神色略见松动,又让印寿海捧了那盛沉香水的小瓮进来。
陆毓庭沾了点那沉香水凑到鼻端闻了闻,思索片刻,道:“与常在宫中的成色气味并无出入。”
夏沐烜听闻下脸色一僵,狠狠一掌劈在案上,一字一句吩咐印寿海:“查!如此险恶心思,断然不能轻饶!让审刑司下重刑拷问!”
王忠当即就被下了狱,重刑下终是熬不住咬舌自尽了。他一死,自然再难往下查证,于是只好不了了之。
翌日的阖宫请安,连冯若兰都到了。冯氏一贯骄矜,难得贵足临贱地,如今这般恭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只作不知,依旧平和待下。
直至夏沐烜上完朝过来,一众妃嫔犹如被浇灌的花朵般见水盎然起来,我将那一众情态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夏沐烜视线扫过诸妃,停在依依坐着的冯若兰身上片刻,眸中有失望神色转瞬即逝,道:“你身子不好,就不必强撑着过来请安了。”
冯氏倒似毫不觉察,一脸感激地谢恩:“谢皇上关爱。可臣妾与姐姐到底情分深厚,如今臣妾只想与姐姐多多叙旧,不愿错过好时光呢。”
夏沐烜眉心微微一动,我淡淡道:“贵妃有心。”
冯氏弱弱一笑,越发真诚了模样,道:“妹妹总愿意亲近姐姐,只是这身子当真不中用呢。姐姐出宫数载,妹妹日夜祈福,总希望姐姐能够逢凶化吉,早日回宫团聚。”
一番话说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众人免不了暗自翻眼。
然而她平日并非话不对嘴之人,如今特特提起我从前旧事,必有谋算。
当下并不多言,只和靖笑。
倒是贤妃端坐在我身侧,淡淡回了句:“到底贵妃体念皇后。可见皇后出宫数载,还能安然归来,多半也是托福贵妃日日祷祝了。”
夏沐烜不自觉皱了皱眉,默默出了会神,转而望向我,道:“若无要事就散了罢。”
我瞧他那模样仿佛有事要说,于是嘱咐几句后就让人散了。
净雯捧了酸梅汤奉在夏沐烜手边,夏沐烜的心思自然不在喝汤水上头,啜一口后心不在焉地称一句不错,思索须臾,道:“王忠已伏法,内务府落下了空缺,朕还是想听听你的意思,选谁继任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