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月乱穿衣,贺春景还套着小棉袄,蒋胜天这就穿回了呼呼啦啦宽肩大袖的嘻哈卫衣。他头上裹了块海盗头巾,把受了伤的光头严严实实遮盖起来,但手腕上空荡荡的,那些鸡零狗碎的银饰和皮绳都不见了。
这人迎风跑到贺春景面前,像只大鼯鼠。
“天哥!”贺春景很是惊喜,“中午吃饭了吗,我请你吧!”
“诶,怎么说也是我请你啊,要不是你们那天打的反击战,我们还不知道要在那破地方遭多少罪!”蒋胜天一想起来就龇牙咧嘴,他在松山书院没少挨揍,“对了,你哥呢,还有那天你们一起来的朋友,我这边也把人叫上,都叫出来一起吃一顿呗?”
贺春景抿了抿嘴,笑意淡了些:“其他人都不是二中的,现在估计过不来。我哥回学校有事,咱们大的以后再请,这顿我先请你吃个小的,就咱俩,谢谢你那天用床单把我救上去。”
“啊……那也行吧,地方你定。”蒋胜天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大咧咧一摆手。
贺春景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午休已经过半,下午是班主任的课,他不好逃,于是带着蒋胜天去了校门口人气最旺的那家米线店。
学生吃饭都快,这会儿店里已经不像刚下课那么挤了,贺春景跟蒋胜天捡了个临街的桌位坐着。
贺春景给蒋胜天点了个大份全家福米线,犹豫了一下,又给自己点了个小份鱼丸的。他中午在学校里吃过营养餐了,但总不能让蒋胜天一个人坐在那吃,那多尴尬。
等米线上桌的功夫,蒋胜天搓搓手,跟贺春景聊开了。
“那天你们救那姑娘,谁啊?”
贺春景把桌边的空碗塑料勺分给他:“……家里的一个姐姐。”
蒋胜天啊了一声,抄起桌边的醋罐子麻油瓶子往空碗里一顿倒:“还以为英雄救美呢,敢情是劈山救姐。唉,出去之后没事吧?”
贺春景被他不着四六的典故逗笑了:“不好说,但她属于特别坚强那种人,而且身边也有人陪着开导,应该能挺过来。”
“有朋友陪着还好,就怕没人陪着,自己憋着没处说,真容易出问题。”蒋胜天咂咂嘴。
“这么确定我说的是朋友?”贺春景咬着筷子看他。
“那不废话吗,难不成还能爹妈陪着啊?就那狗屁地方,进去的人还不都是爹妈给送来的,出去之后不杀爹妈不错了,还陪呢,陪葬吧。”蒋胜天俩眼睛一瞪。
贺春景一想,确实。
“那你呢,出来之后怎么打算的?”贺春景招手又要了俩玻璃瓶的花生露,启开盖子递给蒋胜天一瓶,顺道跟他碰了个杯,“谢谢天哥那天救我,要不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了。”
“应该的应该的,互相帮助!”蒋胜天跟他叮咣一碰,灌了两口,抹抹嘴,“我准备搬到我姥爷家了,在竹舟那边。”
竹舟市,在松津市东南边,临海。
这意味着蒋胜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贺春景怔了一下:“你要走?”
“嗯,跟我家老逼登半秒都处不下去了,这回就是他找人把我骗进去的,再叫他这么算计一回,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出来。同期一个男生,在里头体罚做蛙跳,累得尿尿都是酱油色,没两天就死了。”
蒋胜天掏出手机,跟贺春景互换了个电话。
“我姥爷在竹舟那边有个饺子馆,回头来玩,请你吃饺子。”
说话间,蒋胜天忽然朝窗外一扭头,哐哐敲了两把玻璃。
贺春景吓了一跳,甚至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拦一下。
“你哥!”蒋胜天兴奋地看了贺春景一眼,又朝窗外招了招手,张牙舞爪地喊,“进来啊!”
贺春景肩膀,蓦地僵了,他缓缓转头朝外看,却现门外马路上人来人往,并没有自己熟悉的那个人影。
他送了口气,或许陈藩知情识趣,明白自己不愿意见他,主动走了呢。
可事与愿违,他还没等把这口气全舒出来,身边的木椅子就被拖开了。熟悉的柑橘香气盖过一屋子米线味,铺天盖地往贺春景身上涌。
陈藩刚刚在外面抽烟。
他没有烟瘾,怎么抽了这么凶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