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吴筱丽一路小跑超过了?她们?,还得意地看了?斯江一眼?。
景生也追了?上来。
阿大搂住他?的肩膀:“你和她要好了??女阿飞找你做男朋友是不是?”
景生拍开他?的手:“瞎三话四。”
“那你们?说什?么了??”阿二也凑上去问。
“没说什?么。”
“你给她什?么东西了??我都看见了?,一张纸,哈哈哈。”阿三乐得不行:“肯定?是她写给你的情书,被你退回去了?吧。”
“不是,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景生不耐烦地加快了?步子。
斯江扭过头,见对面路口的吴筱丽还在朝这?边挥手,她的爆炸头拉直剪短了?,看起?来清清爽爽的,笑起?来还挺好看。
斯江急走了?几步,赶上了?景生,咳了?两声:“不是说要离垃圾远远的吗?什?么嘛。”
景生一怔,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斯江猛地扭头瞪了?他?一眼?,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是不关我的事。”
从现在开始,我要是再?搭理顾景生我就是小狗。十一虚岁的陈斯江狠狠地立誓,她忘了?她生于庚戌年,属狗。
第86章
这天夜里斯江趴在床上写日记:
1980年9月27日星期六晴转小雨
风吹一片叶,万物已惊秋。——杜牧(唐)
下午明明还是大晴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雨丝飘在脸上?凉飕飕的,秋天来了。国庆节有三场汇报演出,市里一场,区里一场,学校一场,还要?去?电视台录一台节目。我不太想参加合唱队了,如果跳舞和唱歌只能选一样,我宁可?选跳舞。如果能两个都不选就更好了。
跳舞真苦,而且我觉得我不能跳得更好了。这次去?大连,我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意义,那些叔叔阿姨大姐姐大哥哥跳得实在太?好了,我得的表演奖其实就是个安慰奖,唉。他们每天都要?练习八个小时,我肯定坚持不住,而且比起那几个姐姐,我的头身比不太?优秀,这要?怪爸爸,我和斯南斯好都是大头。唉,反正我的理想也不是成为舞蹈演员。
有时候想想,我和赵佑宁有点像,他也不喜欢弹琴,可?是没办法?,只能一直弹。我没那么?喜欢唱歌跳舞,也没办法?,虽然没有人用针扎我,但是我才说了一句不想继续参加合唱团,姆妈就好像天都要?塌了一样。其实演出就是那么?回事,没什么?了不起。唉,我都不敢说不想跳舞。如果不唱歌不跳舞,我也不知道要?去?学什么?别的,算了,“擅长”那个栏目后面有个唱歌跳舞好像看起来还不错。唉。
今天有四个“唉”了,唉,凑齐一巴掌算了,谁让我还遇到一件特倒霉的事呢,那个女阿飞吴筱丽,呵呵,突然变成了某某人的“朋友”了,真是奇怪。当然,他爱和谁做朋友,不关我的事,他又不是我的亲哥哥,连亲表哥都不算,我干嘛要?管他呢。反正他成绩好,老师也不管他交没交坏朋友。大舅舅嘛,我是不会打小报告的,二表哥他们哇啦哇啦说了很多,我觉得大舅舅好像也不关心这件事,他一直觉得某某人做自己做得挺好的。那好吧,将来真的被坏人影响了,被骗了,也不关我的事,都是他自找的。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是不和某某人说话?的第一天,我要?坚持住,对了,还要?告诉斯南,人都是会变的,变好很难,变坏很容易,她在新疆也要?注意。
大衣柜被敲了几下,斯江赶紧合上?日记本。
“鸡汤小馄饨吃伐?”景生掀开门帘探了探头,却见斯江猛地把日记本往枕头下塞,扭过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覅吃!”斯江有点心虚,翻身盘腿坐了起来,摊开毛巾被抖了两下:“吾要?睏高了。(我要?睡觉了。)”
见她气囔囔地背对着?外头躺下,景生淡淡地道:“正好一人一碗,夜里饭店带回来的鸡肉,拆了鸡丝,还有点干丝,用鸡汤一道煨过,刚刚摊了张蛋皮——”
咽了好几下涎唾水的斯江一骨碌爬了起来:“浪费勿大好,外婆又要?肉麻(心疼)了。”算了,明天才是不和他说话?的第一天,今晚不算。
景生偏开身子,还是被斯江刚洗完的头发甩了一脸湿哒哒。
“哎哟,谢谢侬!”斯江随手拢起长发,狡黠地一笑。斯南的口头禅真好用,嘻嘻,活该。
景生莫名其妙地捞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这家伙没吃馄饨先?吃了火药?戆呵呵的。
四碗小馄饨冒着?热气,早上?剩下的炒花生米和萝卜干现在看看也很诱人。顾东文把记账本和一卷卷的钞票粮票推开来,起身去?洗手。斯江仔细看了看,九月份已经做了三千块出头,很替大舅舅开心。
“舅舅,明天我可?以去?银行?排队换零钱。”斯江自告奋勇:“早上?电视台彩排,大概十一点钟结束。”
“没事,景生明天去?换,换好了去?电视台接你?,你?们一道来店里吃中饭。”顾东文笑着?说:“他下午中福会有课,上?好课去?游泳,你?要?不要?和景生一起去?游泳?上?个礼拜你?小舅妈送了你?一件游泳衣,下过水没有?”
顾阿婆吹了吹调羹里黄澄澄的鸡汤:“送来第二天我就洗好了,到底是体育用品商店里买的正规货,质量老好的,一点也不褪色,隔壁老刘家孙女那个泳衣,汏一趟,一脸盆红彤彤的水,吓死人。”
斯江苦巴巴地叹气:“我不会游。”要?不然上?次龙华水战她肯定也要?参加的。
“让景生教你?。”
景生眼皮一撩:“我只会你?那种教法?。”
斯江呵呵笑:“不用不用,我还是回来练舞吧,老师说有几个细节要?再认真抠一下。”
顾东文想想自己当年把景生一次次丢进?水里不给他上?岸的情形,摸了摸鼻子:“对了,那个版纳的小姑娘,你?东西?给她了没?”
“嗯,今天正好遇到,给了。”
斯江一不小心把大半只小馄饨囫囵吞下了肚,从嘴里烫到喉咙再一路烫到心里,她嘶嘶吸气,搁下调羹去?拿水喝,紧张地竖起耳朵,偏偏对面的一大一小只管闷头吃,没下文了。这顿宵夜吃得斯江抓心挠肺的,吃完了还坐在台子边上?陪着?顾东文算账,好不容易等景生收拾完上?了阁楼,她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阿舅,那个版纳的小姑娘,你?们给她什么?了?”
顾东文一愣,酒窝慢慢深深地凹了下去?。
阁楼口却传来景生的嘲弄声:“说了不关你?的事,陈斯江。”
顾东文无奈地笑着?耸耸肩:“那家伙不让说,囡囡别生气啊。”
斯江小脸涨得通红,手脚都有点发麻:“不生气。”她听见自己声音有点抖,想站起来回里间去?,又觉得这样走了太?丢脸。
“阿舅,我帮你?再数一下粮票吧。”斯江把拿一沓子一沓子的粮票拿了过来,橡皮筋半天都拆不开,粮票上?忽地泅湿了一个小圆点。
不一会儿,景生从梯子上?滑了下来,倒了杯水喝,又在五斗橱抽屉里翻了翻,这么?围着?吃饭台子转了好几圈,见斯江一直低头数着?粮票,没像往常那样发脾气或者?瞪自己讽刺几句,反而有些不自在,再看顾东文正一脸幸灾乐祸地对着?自己眨眼睛,他眼皮一跳,几步蹿回了阁楼上?,拿了本书躺下,随手翻了几页,又觉得自己信守对别人的承诺是没错的,就是刚才说话?好像冲了点,但谁让她故意用湿头发甩他脸了呢。平时谁都宠着?她让着?她捧着?她,惯得她,受不了一句重话?,他还就偏不让着?她捧着?她宠着?她。景生鼻子里哼了一声,搁下书,却怎么?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