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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第1页)

张三再次见到清水,且开始真正有交集是半个月后的一天。那天张三去给阿珠妹妹把学校的东西搬到她新租房的地方,学校通知毕业生二十号之前必须全部离校,阿珠也是毕业生中的一个,那年她和清水一样都没能考上研究生,她们都在校外租好了房,准备再考一年。阿珠是张三在书院认的妹妹,张三在书院和阿新、阿珠组成了三姊妹,阿新老大,张三第二,阿珠老三,阿珠叫张三:二哥。书院其他师弟师妹都叫张三:三哥。

我在阿珠的宿舍楼下,先见到了清水的弟弟清山,我和清山认识于一个误会当中:当时我在阿珠宿金楼下见了阿珠的书包放在一个三轮车上,她的书包我很熟悉,樱桃红的背包,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她经常让我帮她背。我看见了阿珠的书包,但没见到她人,我想着上前再翻翻看上面的书,确认一下是不是她的。这时从车侧面跑出来一个男同学呵斥我,对我说:“你想干什么?”这个男同学就是清水的弟弟清山。

我被眼前的呵斥声惊住了,想解释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把伸出的手缩了回去,没答话。清山见我不搭话,又补充了一句:“你是不是想偷电脑?还好我看见了。”我顿时火冒三丈,跟清水解释说:我来帮一个朋友搬家,这个书包很像她的,没见她人,翻翻看上面有她的名字没有,确认一下。继续用凶恶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用不太友好的眼神看着他。他说我是小偷,我接受不了,因为我不是小偷,他可以说我长得不好看,那是外貌问题,我剃个光头确实不好看;但他说我是小偷,这是污蔑我的人品问题,这个我不能接受。当我俩快要干架的时候,阿珠和清水拿着东西出宿楼朝我俩走来,阿珠见了我嘲我喊:“二哥,快来帮我拿被子,我拿不住了,快掉了。”我跑过去给她接住被子,同时清山也往他姐那里跑,清山问他姐:“姐姐,他是谁?”

清水见了我,忙跟他说:“弟弟,那就是我一直给你说起的很有意思的张三师兄。“清山张大嘴啊了一声,对他姐姐说:姐姐,我刚以为他是偷电脑的,怎么办?”

清水和阿珠听了这话,同时笑出了声,阿珠对他说:“没事,我二哥是个很大度的人,不会计较你的。清水让他给我道歉,他低下头,低声地说了一句:“三哥,不好意思,我不该说你是偷电脑的。”

我看在他是清水弟弟的份上,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如若不然,我肯定会跟他好好理论一番,甚至大打出手,即便我很有可能打不过他,但也要和他干。我小时候和高年级打架就是这样,打不过也要打,经常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回去,但从不服输。

清水和阿珠见我俩把误会说开了,就又上楼去拿东西,我和清山进不去,只能在楼下等。清山有一会儿不敢看我,我见气氛有点尴尬,想说点对什么,于是问他:“你大几了?”

清山还低头回答说:“刚高考完。”

“哦,我还以为你也上大学了,有什么喜欢的专业吗?有没有想过想考哪个学校?”

“还不知道分数,考得好的话,还想报考军校。”

“军校收分都挺高的,你平时能考多少?”

“去年过了一本线四十多分,“差几分被军校录取,今年又复读了一年。”

“那应该问题不大了,祝愿你今年考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鼓励他。

他见我没有为刚才的事生气,轻松了许多,抬起头来问我:“三哥,听我姐说你大四休学去云南搞写作,我觉得你很勇敢,很佩服你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

我开他玩笑说:“我是个偷别人电脑的小偷,干这行当,没点胆量和勇气还真不敢下手。”

他见我拿刚才的事说笑,脸一下子又红了。

我正经地回答他:“其实没有什么胆量和勇气的说法,当你真正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你就去做了,如此而已,如果你想做而又没做,那说明还不是太想做。”

后来张三回忆起当初说的这句话,觉得后半句是不太正确的,打个比方:张三经常在路上看见美女了都想上去亲一嘴,那是真想;看见美女的胸鼓鼓的,就想上去摸一把,也是真想,但张三没做,他很想做却又没做,说明他之前说的后半句不太对。

清山点点头,觉得我说得有点道理。

清山又问我:“你觉得文凭重要吗?”

我思考了一下说道:“重要又不重要,为什么这样说呢,重要是因为大家都认为这玩意儿重要,找工作什么的都认它,对我而言,它的价值不是太大,所以不那么重要。”

清山有点不明白。

我又说:“如果我说不重要,你是不是也会认为不重要?”

清山摇摇头。

“那这个问题就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人生中很多问题都是没有意义的,比如要不要上学,比如要不要在大学期间谈恋爱,毕业了结婚了又会有新的问题:工作重要还是家庭重要?每个人心里都有答案,让他们烦恼的不是问题本身,而是选择,有选择就会让人痛苦。”我说完现更不明自了,我又问他:“你觉得文凭重要吗?”

清山点点头。

“这就是了,你认为它重要它才重要。”

清山若有所思。我们还准备聊,阿珠和清水又拿着东西出来了,我们又过去帮忙,阿珠的东西搬完了,她说还要帮室友一起把室友的东西搬过去,她和室友合租的房。我们就在她宿舍楼下等她室友,这时清水问她弟:“你们刚在聊什么?“清山说:“问了几个问题,师兄说的我有点听不太懂,可能是我境界太低了,需要多读点书,多出去走走,多长点见识。”

阿珠骄傲地对他们说:“我二哥还会弹吉他,有机会了让他弹给你们听,或者弟弟没事了可以找他学,他可以教教你。”我急忙示意阿珠闭嘴。说起弹言他,我有两个场景一直不能忘怀,一个场景是当时在云南寺庙里面,我拿着吉他玩,一个游客来寺庙转,见我在玩吉他,他很惊讶地大声说:“我去,现在的和尚都这么文艺了吗?”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骂他:他妈的,瞎了眼了,老子不是和尚;第二个场景是后来在建水古城学陶瓷的时候,我晚上在租的房子里学扫弦,大晚上不睡觉一直扫啊扫,被邻居扯着嗓子大骂:他妈的,弹的什么玩意,跟狗屎一样,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后来张三带着清水一起学吉他,她学了一年之后,弹得比张三好了,总会嘲笑他:当年你在河边弹的都是什么玩意儿?什么都不是,还好意思出来弹,不打拍子,完全凭感觉自嗨。一说到这,她又会继续说:“想当初你弹成那个狗样子,我居然还迷成那样,真想撞墙。”她说得没错,张三现在如果再听当年在卫河边弹的琴,他也想撞墙,但当时他不这样觉得,他认为我弹得挺好,骄傲得很。

我得承认,在认认清水之前,我才练了半年吉他,从零起步,所以当阿珠对他们说我会弹吉他时,我立马又想起那个骂我弹得跟狗屎一样的邻居,一想起那个邻居,我就会心虚,不想起他,我就会骄傲。

后来我们帮阿珠和她室友搬完东西,她室友为了感谢我们,硬要请我们吃饭,我当时已经吃过了,不想吃,她室友说:“早听阿珠说她二哥很有才华,还没听你说道说道呢,给我们个机会,我们正好一起吃个饭,顺便听你跟我们聊聊你休学去云南的故事。清水她兄妹俩看着我,意思是我去他们就去。阿珠的室友是东北人,叫孙潇,性情豪爽,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大老爷门,别婆婆妈妈的。”我想了想说:“那就去吧。”

去吃饭的路上,阿珠又对她室友和清水说:“我二哥写的毛笔字也好看,你俩可以让他给你们写一个,清水有些不好意思,她室友却说:“那二哥有空帮我写一个?”我看了阿珠一眼,想撕烂她的嘴。我回过头对她室友说:“行吧,都这么说了,不行也必须得行了。”

清水这时弱弱地问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一幅。”

我转过头,微笑着对她说:“没问题,到时候写好了给你们送过来。“这一幕我现在也还记忆犹新,清水见我答应了,她很开心地笑了。

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我们去学校外面的一家重庆鸡公煲饭店吃饭,我不饿,他们就让我讲讲去云南生的故事,我觉得没什么好讲的,也不知道从何讲起。我想了想,给他们讲一些云南的少数民族的特色,傣族,拉祜族,白族,纳西族,哈尼族,又讲了跟傣族和尚在寺庙喝普洱茶吃肉,跟大佛爷去念经转山转水的故事,他们一听和尚吃肉,都张大嘴,表示很吃惊,就像当初我去寺庙里,听大佛爷说他们能吃肉我也很吃吃惊,因为在我们的印象里,和尚是不能吃肉的,这是由于无知引起的偏见。我们对世界的了解,无时无刻不处于无知和偏见之中。

后来还说了什么张三已经记不得了,就像他不记得前天吃了什么饭,和谁说过什么话一样,因为每天都要吃饭,因为每天都要说话,太平常的东西总是容易被忘记。如果我们一辈子读书打工,我们老了能回忆起来的东西就一定不多,这是人体大脑的构造问题。但张三还一直记得那次吃饭清水的眼睛一直看着他,也只有她从始至终一直在注视着他,他敢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在认真地听。这一点张三觉得清水比阿珠强太多。他不用观察也知道阿珠一边吃饭一边看手机然后再听他说一会儿。

她总不会太专心听我说话。我也不能强求她听我的,我身边的很多朋友都是这样,他们不喜欢听别人说,喜欢自己说。后来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我和他们关系很好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我善于倾听,但本来我是个话多的人。

清水的出现,让张三感觉找到了知音,但他那时候还没太关注她,因为张三怕她也只是暂时对他感兴趣而已,因为对张三一时感兴趣的人,张三在书院见识得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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