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华年对自己的付出与关爱,他也从来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妥,他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因为她是他的姑姑,是他唯一的血脉至亲,他的父母与爷爷都不在了,那她这个做姑姑的养育他教导他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人就是这样,拥有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太久了,就会觉得那样东西就是属于自己的。
如果没有听到宋和今晚的这番话,顾知周永远也不会去想,那些年顾华年付出在他身上的时间、精力与一切的关爱,原本都是属于傅谨言的。
顾华年是他的姑姑,但同时她也是傅谨言的母亲。
可因为他的存在,不是孤儿的傅谨言最后变成了一个可怜的孤儿。而且那个时候的傅谨言,比他失去父母的时候年纪更小,也更需要母亲的疼爱和照顾。
一丝愧疚的神色,在顾知周的眼底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姑父去世以后,姑姑曾想过要把谨言接到云城来,但他不愿意来,说是习惯了在英国生活,姑姑见他不愿意,也就没再提过了。”
傅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世家,但家风家境都很不错,傅谨言的爷爷在香港律政界很有一点威望,他奶奶则是香港一所大学的教授,傅谨言是他们唯一的孙子,他父亲死了,母亲又不在身边,所以顾知周理所应当地以为,这些年傅谨言是跟着他们一起生活的。
可哪晓得,事实并非如此。
顾知周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你今天告诉我这些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谨言这些年是一个人生活的。”
顾知周不知道,这能理解,可顾华年呢?她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也不知道吗?
宋和忍不住问,“难道这么多年,顾董从来没有去英国看过傅谨言吗?”
顾知周点点头,“没有。”
宋和有点惊讶,“为什么?”
顾知周也不知道,便摇了摇头。
宋和不禁吐槽,“那她这个母亲也当得太不称职了。”
宋和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顾知周心中的愧疚简直要泛滥成海了。
宋和看出来他心里不好受,就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宽慰他,“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你,你那时候才十几岁,顾董要做什么决定,你又干涉不了。”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但顾知周没办法真这样去想,因为他的的确确是在傅谨言最需要顾华年照顾的时候,抢走了他的母亲,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关爱和呵护。
心中那泛滥成海的愧疚感,让顾知周简直无法合眼。
好不容易在宋和耐心的轻哄下闭上了眼睛,可后半夜的时候,又被梦惊醒。
在梦中,小小的傅谨言流着眼泪,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质问他为什么要跟自己抢妈妈。
醒来后,顾知周想起来,傅慕秋还没死的时候,傅谨言曾经一个人坐飞机从伦敦来到云城找顾华年,想让她回去。
但当时顾华年以他需要她为由,拒绝了傅谨言的请求。
小小的傅谨言在被拒绝以后,也没有哭,他用一种不符合他当时年龄的平静语气拒绝了顾华年要他留下来的要求,并于当晚就离开了云城。
离开前,傅谨言对顾华年说,“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此后的十几年里,傅谨言果真如他说的那样,再也没有来过云城,哪怕是顾华年在确诊癌症晚期以后,他也不曾来云城看过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