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太监进来,打了个千儿请安,开口就道“小主,素练姑姑没了。”
嬿婉和莲心下意识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是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淡淡的怅惘。
莲心的笑容淡了,低声道“她也是可怜。”
嬿婉心中也有几分五味杂陈之感,定了定神儿道“相识一场,总不好叫她敷衍潦草的走,你去取十两银子,交给管事的公公,给她换个好些的装裹。”
小太监为难道“奴才听说的时候,素练姑姑都一把火烧干净了。管事公公说,素练姑姑是风寒转化的痨病,不能下葬。”
素练久病不愈,皇后“心疼”她,不肯按照惯例将她遣送出宫,便辟了一个偏僻的宫室,加恩令她安心在宫中养病,治来治去,长久不好,最后还是这个下场。
莲心脸上的神色就更加不忍了起来。嬿婉也叹了口气道“这十两银子也不必拿回来,再添些,送去法华殿,点一盏佛灯吧。”
等小太监领命下去,莲心怔怔的默然了半晌,才开口道“我原来以为我是恨毒了她,可看着如今皇连她的三尺地一座坟都容不下,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又实在不是滋味。”
嬿婉也有几分怅然“素练在皇后身边多少年了?她也真狠得下这样的心。”
她现在依旧无法理解,梦里的自己跟昏了头一般,狠心一一除去澜翠、进忠和春婵,明明那么长那么难走的路,只有他们不离不弃,一直陪着自己。
莲心的神色更加复杂,她抬头看向窗外枝头叽喳乱跳的喜鹊,狭长的睫毛迅扇动着,像是在拼命阻止什么喷涌而出,出口的话仿佛一阵轻轻的云,风一吹就飘走了“二十年,足足二十年。”
素练从富察琅嬅身边的三等丫头做起,到今年,恰好整整二十年。
二十年的兢兢业业,二十年的忠心耿耿,就换来一场痨病,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满室俱静。
人人都在唏嘘感慨,她们未必是同情素练,只是在透过素练同情自己。
还是莲心先用帕子揩了眼睛,勉强道“瞧我像什么样子?奴婢还指点春婵和澜翠呢,倒是自己先招小主不痛快了。小主有喜,最是要避讳这些,更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心伤神,保养自身最要紧。”
嬿婉静静的坐着,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莲心姐姐是好心,也是物伤其类。”
莲心脸上强撑起来的笑容就灰了一半“只盼皇后娘娘看着我蠢笨老实的份儿上,给我留个——”
她看向嬿婉的小腹,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转而宽慰自己和嬿婉道“皇后身边如今得用的也只有我和赵一泰了,赵一泰是内监,有些事儿总是不如我方便,再要提拔培养人上来,也总得三五年,这三五年总是不必担心的。”
“再者说了,皇后贴身的心腹若是一个个出事,她自己面上也算不得好看,我只守着自己的本分,不多做多错,总是能求一个平安。”
她本来是为了安慰嬿婉,但是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自己也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