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显荣对这道圣旨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木然地双手接过圣旨。
“谢主隆恩。”
其他人懵在原地低头思索。
南公公拂袖离去。
众人起身,围在安显荣身边询问详情。
“安大人,念州赈灾一事,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徇私,怎么来了个结党懈职的罪名?”
户部员外郎欧阳毅对此事略知一二,拧眉插嘴道:“安大人,据我所知,御河漕运的事是刘启林横插一杠,怎么成你的不是了?”
谷辞北是最清楚这中间的盘根错节,叹气道:“安大人前不久上奏刘侍郎渎职一事,陛下没有回复。”
“也难怪陛下不回复,刘贵妃是刘启林的妹妹,正得陛下宠爱,哪会拿国舅开刀。”
李桓辰和李之旭站在人群一边,满腹的思量。
安清诺扶丁淑慎起身,听着叔伯们的讨论,心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都说皇命难违,看来安家从此再无风光宁静之日。
经此一事,寿宴已无意义,虽然安显荣曾经也对他们多有提携和美言,在大难面前,明哲保身是重要的。
“诸位,对不起啦,安某感激大家来捧场,赶紧回去吧,别把你们牵扯进来。”
安显荣拱手相送大家离开。
李桓辰难为情地对安显荣说:“对不起,亲家,我和旭儿先告辞了。”
“慢走,亲家,恕不远送了。”
李之旭被父亲催促着,三步一回头看向安清诺。
安清诺冷眼看着他,心里泛起的波澜不是舍不得他,而是她想到自己,一来安府就遭此横祸,认为自己就是个扫把星,灾星,心下一片哀鸣。
李之旭看安清诺的眼里含着泪花,以为是舍不得他,想奔过来安慰她一番,或约在晚上私聊一下。
“旭儿。”李桓辰轻唤一声。
李之旭着急向安清诺比划手势:我晚上来找你。
安清诺的眼神是漂浮的,心思都在刚才的圣旨内容上,看不到他的手势。
等李之旭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留在最后的谷辞北才走近安显荣身边,低声道:“大人,估计是刘启林唯恐你将他私扣灾粮,借漕运贩卖官盐的事上奏陛下,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你头上,他这是构陷。我立刻找几位大臣,联名上奏,为你洗脱罪责。”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这皇城里,我早就呆腻了。去夜州也好,天高皇帝远,落得清静。”
安显荣摇手哀叹,阻止谷辞北为他冒险。现在的新帝已是忠言逆耳,谁去参本也无用。
“你回吧,我无碍。”安显荣安慰道。
谷辞北只好含泪辞别,头也不敢回的离开安府。
见一切定局,安显荣身心一下颓懈下来,拖沓着双脚走去书房。
安惠然抱着安其琛已经哭了一气。
打从南公公进府里那刻起,丁淑慎就已经慌得不知所措。这会儿见老爷如坠深渊的失了神,本就身体抱恙的她,顿觉泰山压顶,晕厥过去。
此时的安清诺较为淡定,立刻吩咐流萤去叫柳大夫过来。
安府上下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下人们忙着收拾东西等着遣散走人。
安清诺召集所有下人到前院听话:“各位,安家现今已不能继续留用你们了,去任叔那里领工钱和身契,去找下家吧。”
安府的下人们平日的事情并不辛苦,且老爷和夫人从不苛责他们,生活的还是很安心。如今又要去找下家,恐怕很难找到工钱开得多又不多事的官宦之家或富贵人家了。
“大小姐,有朝一日,老爷回来了,我们还是要来安府的。”
“是啊,大小姐,我们都舍不得离开老爷夫人还有公子小姐。”
下人们说舍不得是真心话。
安清诺只好交代任叔安排遣散下人的工作,自己去书房看父亲。
安显荣在书房清理需要带走的书籍,见安清诺进来,一如往日的亲和道:“诺儿,家中你是长女,你母亲身子弱,一些事情还是得你去安排妥当。”
安清诺没有大小姐的娇贵,她在现代就独闯世界,来到这个空间,她也不惧跟随父亲去远方受苦。
“爹爹,你这一去夜州,不知何时能回还,不如我和弟弟妹妹还有娘四个都跟你走吧。一家人是要在一起的。”
安显荣停下搬书的手,看着面前换了性情的女儿,思忖片刻,无奈道:“唉……也未尝不可。把你们娘儿几个留在这里,我着实不放心。再者,我也实在不想呆在这如履薄冰的皇城脚下了,或许,我要是能活着到夜州,三年五载后,我便告老还乡。”
安清诺听得父亲答应一家人一同去夜州,不禁欢喜道:“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去和娘说一声,立刻收拾东西。”出了书房门,脑海里忽然想起父亲刚才说的“要是能活着到夜州”是什么意思?很远吗?还是别的什么?
望着诺儿的背影,安显荣心中感叹:这孩子摔了一跤摔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