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夫人蹙眉细想,摇首叹道:“确实是我想得岔了。住在别院里自由自在,总比寄人篱下,看人脸色强些。有那么些府兵部曲护着,你们的安危应当无碍。到时候,我给你们留下几个奴婢,也好提醒你们认一认姑臧李氏的人。”
“多谢夫人。”小娘子们相视一笑。
约莫十来日后,北地普降大雪,一行人终于赶到姑臧县县城。因忧心契苾部近况,又担忧大雪连降妨碍赶路,姑臧夫人便索性不入县城,就在城门前与孩子们暂时告别。“待到部族内收拾干净后,我再遣人来接你们。短则十日,多则二十日。”
“夫人尽管放心。儿等皆并非幼童,定会彼此照料妥当。”李遐玉应道。
李丹薇亦笑道:“夫人不必挂念儿等,只管家去就是。儿瞧着姑臧县繁华得很,也正好四处走一走。而且,凉州州城就在姑臧县,去开开眼界也便利呢。”
姑臧夫人见两人谈笑自若,心中也清楚她们并非寻常小娘子,便道:“如此甚好。”牛车队遂缓缓离去,谢琰望了李遐玉一眼,拨马随上。他的属下怔了怔,也都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未等走几步,姑臧夫人便发觉不对,佯怒道:“三郎怎么也跟来了?好端端的,怎么不守在姊妹们身边?”
谢琰抱拳行礼道:“孩儿奉都督之命,送夫人归乡。如今尚未至契苾部,军令在身,自是须得继续护卫夫人。便是送至契苾部,夫人身边只得数十护卫,部族中危机四伏,孩儿亦不可能轻易抽身离开。”
“大兄也带着部曲一同去罢。”李遐玉道,“万一生变,只靠着眼下这些人弹压恐怕很是艰难。我和十娘姊姊身边还有都督府的一百部曲,护卫安全已经足够了。”都督府的部曲虽然不会听李丹薇的调遣,但做护卫也算得上尽职尽责。更何况,她还带着十来个扮作婢女的女兵。另还有百余女兵,随着自家的商队启程,如今也已经到了凉州州城。
谢琰犹豫片刻,瞥了她一眼,低声道:“不可自作主张。”这便算是答应了。孙夏挠了挠脑袋,当然毫无异议。对他而言,杀马贼固然痛快,但报答姑臧夫人的恩情亦是十分重要之事。何况,三郎与元娘都打定了主意,他只需听他们的就是。
“阿兄放心,我不会贸然行动。”李遐玉许诺道。她的女兵从未见过血,自是不能单独出去杀马贼。以那些身经百战的老部曲,带着这群士气高昂的新兵,才能将她们历练打磨出来。否则,恐怕只会白白消耗她们的性命罢了。
姑臧夫人拗不过谢琰,只得让他与孙夏一起跟去。但回首见李遐玉、李丹薇两个小娘子孤零零的披着狐裘立在城门旁,越发觉得不忍心,便将贴身侍婢又给了她们好几个,叮嘱了好些话,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风雪弥漫,很快便掩住了他们的行迹。因天寒地冻,李遐玉与李丹薇并未逞强骑马,而是坐上牛车,进入姑臧县城中。姑臧夫人别院与陇西李氏姑臧房老宅是对门的邻里,都是三路七进的大宅子。许是常年居住的缘故,宅子不但富丽堂皇,而且颇有人气。管事早便接到消息,带着仆婢前来相迎,虽不见姑臧夫人车驾,但态度也十分殷勤尊重。
“两位小娘子都是贵客,某已经唤人收拾了正院旁边相邻的两个院落,随时都可住下。”管事领着一行人进入内院,穿过被雪覆盖的庭园,来到收拾得十分干净温暖的院落前。李遐玉眨眨眼,挽住李丹薇的手臂:“好容易得了和十娘姊姊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不能再将我们分开了。”
李丹薇亦笑道:“院子这般轩阔,住下我们二人并婢女们已是绰绰有余。烦劳管事将我们安置在一处罢。不必再增添什么,只需在小楼里加一张床榻就是了。”
“便是不加床榻,咱们抵足而眠也好。”李遐玉接道。
李丹薇戳了戳她的额头:“谁知道你睡相如何?若是扰了我的好眠,也好分床睡。”
打理一座院子总比两座院子容易些,管事自是顺着她们答应下来。姑臧夫人的贴身侍婢也并无异议,只是让人赶紧准备热水吃食,方便两位小娘子梳洗歇息。两人分别洗浴之后,坐在熏笼边晾干湿漉漉的长发。李丹薇命婢女取来笔墨纸砚,给对门的姑臧房写了个帖子,简单提及此行之事,并说明过两日上门拜访。
“元娘,到时候与我同去罢?”
“不想去。”李遐玉懒懒地推着双陆,“十娘姊姊记得那么多谱系,正好认一认亲戚,送上表礼。我若是跟去,且不说相互介绍有些烦扰,那么多人我也记不过来。”姑臧房是李丹薇的远亲,与她毫无干系,又何必勉强自己约束性子,上门去与人虚与委蛇呢?何况,这可是凉州,并非灵州。便是拓展交际人脉,也没有必要涉足凉州。
李遐玉微微一怔,垂眸想了想,苦笑道:“确实不该拉着你同去。否则,若是遇上八从姊、九从姊那般性情的小娘子,岂不是白白教你受了委屈?也罢,你就在别院中等着我,或是去市集里逛一逛也好。”
“在客人面前,也少有八娘、九娘那般失礼的世家贵女。我可不是因此而不愿去,只是纯粹不想交际罢了。”李遐玉道,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说来,离拜访还有两三日罢。若是雪停了,咱们不如去凉州州城走一走?也好备些礼物,到时候带回灵州去。”
“也好。”李丹薇颔首浅笑,略微想开了些。
☆、发现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