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赵承业的私宅,叶无孑将韩策拉到路边街角,用之前那块绢帛,细细一点点将身上多余的血污擦干净。
韩策看着专注给自己擦拭血渍的叶无孑,心瞬间在这一刻填的满满当当,暖暖的,又甜甜的。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迫切而兴奋地想要去接近一个人,仿佛只要陪着她,看着她,自己就很满足,别样的开心。
他甚至不曾察觉自己的唇角偷偷弯起不可思议的温柔弧度,那是从来没有在自己脸上出现的表情。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热热的,胀胀的,跳的频率还有些快。
本来,在初遇叶无孑的时候,他是抱着其他的目的去故意接近她的。那时候,在他眼中,普天之下的官员,都是一样的,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百姓的生死荣辱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所以,自己总会下意识去给她添乱,不想让她好过就对了。
可真的相处一段时间,才发现,叶无孑真的与旁人是不怎么一样的。她果敢,坚毅,刚直却不迂腐,善良却不懦弱,头脑清醒,对待平民百姓也没有其他官员的傲慢无礼,反而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突然明白,为何那如影随行的程非和总是长不大的凌澈,会那么喜欢她。
一缕调皮的青丝从鬓边垂下,扰了叶无孑的视线。韩策想也不想,几乎本能地双指捏起那缕柔滑微凉的发丝,温柔地别在她的耳后。
这个简单的动作,虽说看起来生涩,但在韩策做起来,犹如做了千万遍一般熟练自然。
叶无孑被这个动作惊到了,抬头警惕地望着他,“你干什么?”
还悬在半空的手,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无处安放。
韩策盯着叶无孑那双大大的载着繁星的眸子,掩不住的温柔热切,“我……我只是看你……发丝有些乱,帮你整理了……一下。”
叶无孑一脸狐疑,总觉得眼前这个韩策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不由凑近了些,仔细观察着他,“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说,之前伤到内腑了?”
韩策被突然靠近的叶无孑惊得向后退了半步,想要避开对方不断靠近的“观察”,眼珠一转,捂着胸口轻咳起来。
叶无孑果然一见,脸色便瞬间凝重起来,上前扶住韩策的手臂,支撑着半颓的身躯,语气也焦急起来:“看来,还真的是有内伤!这可耽搁不得,我们马上回驿馆,找医师给你看看!”
将韩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托住他的身躯,一步一步向驿馆走去。
韩策感受着身体相贴的温度,看着叶无孑脸上焦急的神情,心里忍不住泛起丝丝甜意,这种感觉,入骨食髓,一发不可收拾。
面上是一派虚弱痛苦之色,轻轻动了动唇,第一次正式叫她的名字:“叶无孑。”
叶无孑也是第一次听人如此温暖柔和,又磁性满满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落在耳中,
霎时头皮一紧,仿佛有某种诱惑力,让自己根本无力抵抗。
转头看他,“有事?”
韩策却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眼底蕴藏着万年沉寂的星辰大海一般,此刻却已汹涌澎湃,掀起滔天巨浪,无从平息,也不愿去平息。
叶无孑看出他眼中的深意,顿时心乱了一瞬,别过头去不敢看他,“你……你有事就说。”
“我想问你,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会,为我流一滴眼泪吗?”
“莫要胡说!有我护着你,有谁敢伤你?你又怎么会死?”
“那我换个问法。在你心中,我与程非,谁更重要?”
叶无孑又气又急,红着脸,慌乱无措不敢看他,“你……你怎么那么烦啊?你与程非,自然是不一样的,让我怎么比?”
韩策依然不依不饶,语气温柔热切却同样强势不屈:“那,我与他,你更喜欢和谁相处?”
叶无孑实在受不了这种奇怪的近乎暧昧的气氛,还有这种让人窒息的问题,口是心非冲口而出:“自然是程非了!你自己有多吵,有多烦人,你自己不知道吗?程非沉稳内敛,不会在我耳边一直叽叽喳喳的,片刻也不让我安静,又十分听我的话。你觉得我凭什么喜欢和你相处?!”
韩策一时感觉心凉了半截,暗暗攥了攥拳头,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俨然不似之前那般急切炙热,“原来,是这样啊~你说的对,我这
样的性子,没有人会喜欢和我相处的。程非他,的确是比我强多了。”
听着韩策这种低落自嘲的话在耳边回响,叶无孑隐隐觉得胸口发闷,甚至生出一种怜惜对方的冲动。
不对劲!完全不对劲!叶无孑被这种左右撕扯的感觉,折磨的几乎抓狂,但还是很好地隐藏了的情绪,没有让韩策察觉到自己的反常。
蓦地,韩策面色煞白一片,身上冷汉直冒,脚下一软,手臂从叶无孑后肩无力地抽离出来,整个人从叶无孑身上缓缓滑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叶无孑一下被这突发状况给惊到了,拍拍韩策微凉的脸,焦急地呼喊:“韩策!韩策!你没事吧?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韩策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根本没有办法给她任何回应。
叶无孑也慌了,探上韩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最后双指搭脉,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息。
“果然是有内伤。”叶无孑眉宇间布满担忧的愁云,摸出一瓶温和的内伤药,倒出一粒,塞进韩策口中,掌心运气,替他化开药力,任真气在经脉中游走,修复每一处可能受伤的脏腑。
片刻,掌心收力,叶无孑擦了擦颈下的汗水,将昏迷不醒的韩策背在自己的背后,双手牢牢托住他的身体,不让他滑落,脚步却依然沉稳有力,一步步向着驿馆走去。
叶无孑不怎么宽厚的后背,却是一片温暖馨香的避风之所。韩策安静
地趴在她的后背上,任鼻息轻缓柔和地扑在耳后。叶无孑只当对方还在昏睡,便没有多想,只一心走脚下的路。
韩策在她的后背上,随着她走路的幅度,也跟着一颠一颠的,透着别样的和谐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