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一直这样……”
“黑衣!你要成为累赘么?”轮烜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只是眼瞳中森冷的寒芒闪烁。“如果是这样,那我无话可说。”言罢,手指轻弹,转身便走。
“清!”蓦然消失的焰莲使得周围再次陷入片幽暗,夜露的寒凉似乎在刹那间包围住黑衣,让他激灵灵打个冷战。不过转眼间,轮烜的身影便似已融入浓重的夜幕之内,再也看不清楚。黑衣只觉得阵难以抑制的恐慌潮水般袭上心头。
“……别……走……”低如蚊蚋般的字句才刚出口便被黑衣死死咬在薄唇之内,身体脱力般缓缓滑落,跌坐在树根旁。高高扬起的头颅像是在透过大树的枝叶凝视夜空的星子,只是那比夜色更加幽深的双眼早已失去焦距。
“……虽然明知道瞒不了你,只是……不想亲口对你讲述那些混账曾对我……做的事情。我知道样很可笑,不过……不行吗……?”
一抹自嘲的苦笑轻轻扬起,这一刻,黑衣看起来如同即将被打破的剔透玉璧,在清冷的月光中散发着绝望的美丽。
“既然知道很可笑,那你还做这种白痴事干什么?”轮烜的声音仿佛夜幕下的薄雾,轻轻淡淡的飘到黑衣耳畔,却已令恍若失神的黑衣顷刻间惊醒。
“你……没有走么?”
“只是走得还不够远而已。我的听力一向很好。”轮烜耸了耸肩,懒懒的侧倚在黑衣身后的树干上说道。
寂静的夜里忽有一阵微风袭来,黑衣被夜露沁得冰凉的皮肤敏感的察觉到一股令人安心的暖意自身侧悄然贴近。顾不上思考该怎么解释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脑袋里一阵混乱的黑衣不自然的缩了缩手脚。对于要不要避开身侧这股诱人的暖热,黑衣的心里颇有些拿不定注意。
“黑衣,我们也算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吧?回想起来,你我好像从没像这样待在起闲聊过。”轮烜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黑衣的窘迫,习惯性的将鹰断化成匕首,灵活的在掌指间抛接把玩。
黑衣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我不认为我有和什么人闲聊的兴趣。”
“这话说的也对。”轮烜微微一怔,一时间不觉有些好笑。打从记事以来,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学习如何让自己活得比旁人更长些。像闲聊这种玩意,他还真没什么经验。抓抓脑袋,轮烜索性曲身坐在黑衣身旁,左手枕在头后,懒懒的拽了根青草叼在嘴里,道:“你知道在冥塔荒漠里最容易得到食物的是什么人么?”
黑衣沉默了片刻,终于轻声回应道:“是术力比较高的人么?”
“是六岁以下的孩子。”轮烜摇了摇头,低笑道:“在冥塔荒漠里讨生活着实不太容易,所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任何六岁以下的孩童都不必参与工作也可以得到维持生命的食物和水,他们只需要努力学习生存的技能,并且向供养他们的人证明自己有能力偿还供养者先前的付出就够了。这听起来似乎并不太难,可那些孩童当中到有三成以上最后都要靠出卖身体过活……”
“什么?”黑衣不禁讶然。
“怎么,觉得奇怪么?”看到黑衣蓦然抬头望向他的惊异目光,轮烜笑道:“不然你以为毒草们靠什么排解欲望?完全自己来么?”
黑衣的脸上一热,轮烜太过直白的描述让在这方面经验极少的他有些窘迫:“我不是个意思,只是奇怪你对荒漠毒草的了解怎么会如此之深?难道族里曾特意收集过这方面的信息么?”黑衣不愿表现出内心对这类营生的鄙薄,故而刻意将话题转开。
轮烜微微一笑,道:“六岁之前,我就是一株毒草。这件事族里有很多人都知道。”
“这么说你之前给我讲过的绞龙散的故事,不是为了掩饰族长的身份而编出来的?”黑衣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侧头望着轮烜笑道。
“如果我有编故事的功夫,宰了你不是更简单么?”轮烜暗中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的回答。
“我们从四岁起便开始学习诸如怎么偷盗、怎么杀人、怎么逃跑之类的事情。当然,还有怎么取悦别人的身体,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中间每一项我学的都不错。不过不幸的是,饲养我的人是个有虐杀嗜好的饲养者。而我在无意中得知,由于相貌的原因,他打算将我养到九岁之后就废掉我的四肢经脉,将我卖给一个喜欢玩活娃娃的人渣。我不满意这个安排,于是便设局杀了他。事情的起因就这么简单。”轮烜淡淡的说道。
“他竟要你做这种事,该死!”黑衣的眸光一冷,森冷的杀气透体而出。轮烜瞟了他一眼,哂然笑道:“怎么?你觉得做这种事很不堪么?那么如果我告诉你,只要能活下去,我并不很介意靠取悦他人谋生,你会怎么想?”看着黑衣难以置信的表情,轮烜唇角的讥诮不由加深了一些。
“荒漠里这样的人有很多。只要代价足够,他们绝不会吝啬美丽笑容和身体。而自小便在冥塔荒漠里生活的我,你以为会有多高尚?生存才是镂刻在毒草灵魂中的唯一准则,其他的,狗屁不是!”
黑衣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始有些明白轮烜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不过心头的症结并不是那么好解开的,他忍不住轻声开口问道:“如果你当真不在乎做……那种事,你又为什么要杀了他?”
“你看看我的手。”轮烜答非所问的抬起手,懒懒的伸到黑衣面前。轮烜的手指很长,灵活而柔韧。手背淡青色的血线在月光下衬得轮烜的肤色格外温润而剔透。
“这手怎么了?”黑衣纳闷的将轮烜的手抓在手中仔细观察。待看得片刻,忽觉不妥,连忙故作平静的放开。只是掌心残留的温度却久久不褪,令黑衣心中略微有些忐忑。
轮烜淡淡的哼了一声,道:“我杀了我的饲养者是因为我很清楚荒漠里从来也不缺少漂亮的玩具,没有供养者的孩童或许还不会死,但手脚经脉被废的东西却绝对活不长!你觉得我有可能容忍别人将我的生命玩弄于股掌之上么?”
“……所以你才说,我若是废了便会亲手杀了我……”黑衣轻声叹息,低低的呢喃轻得仿佛会融在夜风之中。
“你说什么?”轮烜问道。
黑衣摇摇头,忽而轻声问道:“你当真学过怎么……你知道,你怎么说也是一族之长,我实在很难想象。”
黑衣的问题虽然显得含糊了些,却并不难猜。轮烜不由得笑了,他突然收回鹰断,伸臂扣住黑衣的腰背,将他拉伏到自己的怀中。
“你要不要试试看?相信我,虽然恨我的人很多,但其中绝不包括和我亲热过的人。”
“族长,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黑衣大惊,方待运力推开轮烜的环抱,身体却因敏感的耳骨感受到轮烜温热的呼吸和轻噬而瞬间一麻一颤,哪里还有离开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