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三娘又惊又喜,忙问:“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茶坊找你,可茶坊塌了,还一地都是血!我以为你们出事了……”杜长风眼睛一酸,动情地拉起孙三娘的手,“我以为差点和你天人永隔了!对了,你没受伤吧?”
孙三娘又气
又羞地推开杜长风的手:“我没事。哪来的什么血啊?”
杜长风被推得一个趔趄,但当他听到孙三娘说自己没事,立刻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赵盼儿想起了什么,幽幽地说:“有一罐红果饮摔碎了……”
这时,满脸是血的池衙内推开手下奔了过来:“杜长风,我跟她们三个说话,关你什么事?”
而杜长风却如老母鸡护雏儿一般张臂挡在孙三娘身前:“你欺负一个弱女子,我路见不平!”
池衙内只觉得这世间再没有公理了,从今以后,他就是指鹿为马的鹿、以白为黑的白、识龟成鳖的龟。他指着自己额角的伤,悲愤地说:“她都能把你绑门板上扔水里,还是个弱女子?我被你们砸成这样,我恁娘的才是个弱男子!”说着说着,池衙内便委屈地哭了起来,血水混着泪水在脸上横流,接着他身子一软又摔了下去。
“衙内!”在池衙内后脑勺着地前,众手下惊慌地将他扶稳。
池衙内无力地看着头顶一张张写满慌乱的脸:“你们除了叫衙内还能干点别的吗?送我去医馆啊!赵盼儿,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走!”
话没说完,他眼睛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池衙内的一帮手下把医馆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杜长风和赵盼儿三人一起站在最外层。
医馆内不时传来池衙内杀猪一般的惨叫,跟池衙内一同进去的何四也不时悲痛地高喊:
“衙内,你要挺住啊!”
宋引章听得忧心忡忡:“他不会有事吧?”
赵盼儿鄙夷地看着禁闭的房门,断言:“祸害活千年,他死不了。”
杜长风也有些担心,但仍然挺起胸膛,安抚孙三娘道:“你别怕,人是我砸的,真要出了命案,我去坐牢!”
孙三娘一想到杜长风一个连书院小屁孩都打不过的文弱书生,竟然敢上去跟池衙内拼命,不禁没好气地说:“谁怕了?你见过哪个死人嚎这么大声?谁要你多管闲事的?我还能被他给欺负了?你是个进士啊,做事前能不能长点脑子,万一真出了事,你十几年苦读就白费了!”
杜长风被训得频频点头,一边面如土色,一边难掩开心:“我错了,我知道你担心我……”
孙三娘闻言不大自然地将目光移向别处:“谁关心你了?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宋引章听到他们的对话,疑惑而震惊地看着赵盼儿。赵盼儿缓缓点了点头,证实了孙三娘与杜长风的关系。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何四匆匆而出,低头就拜:“赵娘子,只能求您帮忙了!”
赵盼儿觉得那一板子不至于伤及池衙内的性命,不禁蹙眉问道:“池衙内怎么了?”
何四有些难以启齿:“衙内怕针,说什么也不让大夫给他针灸止血。我们按都按不住,衙内说,除非你进去,他才能愿意让大夫扎……”
无奈之下,赵盼儿同意进去看一眼,
可孙三娘、宋引章都怕池衙内有诈,也要一起进去,而杜长风又怕池衙内在屋内布有埋伏、再对孙三娘不利,最终这乌泱泱的一群人一起挤进了面积不大的医馆。
赵盼儿三女和杜长风无言地看医馆里的池衙内,只见他头扎白布,脑门上三根金针,躺在床上一边喝茶一边不停地哼哼:“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在何四哀求的目光下,赵盼儿没好气地走到池衙内跟前,冷声道:“你只要让大夫施针,就死不了!”
池衙内虚弱地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说:“临死之前,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赵盼儿拉来一个凳子,抱着双臂坐下:“说吧。”
池衙内一看赵盼儿态度松动,立刻翻身坐了起来:“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很多误会,但是,你刚才不是还说过,消除误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化敌为友吗?做人要言行一致,对不对?”
宋引章翻了个白眼,正要出言嘲讽,赵盼儿却拦住了她。赵盼儿倒是真的想知道池衙内演了这么一出,后头到底憋着什么招,便好整以暇地开口:“继续。”
池衙内委屈巴巴地说:“刚才说想找你们合作,真不是开玩笑。你也知道,我是东京十二行的总行头,可我平生有一大恨,就是在酒楼行里排不上字号。我手里头也有一间酒楼,叫永安楼,除了生意不好,其他什么都好。所以不管我往行会里头
砸了多少钱,那些正店的东家掌柜都不待见我,连过年祭灶神都不让我坐上桌!每回一想起这事,我那个恨啊!”
头一回见池衙内承认自己的短处,孙三娘有些憋不住笑,然而赵盼儿依旧板着脸,不为所动。
孙三娘的笑鼓舞了池衙内,他的用词愈发夸张:“原本我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可自从今天遇到你们,就一下子亮堂了。其实,三娘姐的手艺和引章妹子的琵琶,我以前早就服了。你的心气儿和能力,我今天也算是彻底的服了,你那些话,真的说到了我心坎子上,做商人,凭什么就不能骄傲啊!”
“谁是你三娘姐!”杜长风不乐意了,若不是顾忌池衙内头上有伤,恨不能上去拎他的衣领。
宋引章也同时怒道:“不许叫我引章妹子!”
池衙内没想到自己又成了众矢之的,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你们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把我砸成这样,一句道歉都没有,居然还嫌弃我叫你们姐姐妹子!还有没有天理——”
“说正事。你到底想让我们干嘛?”赵盼儿无情地打断了池衙内。
池衙内立刻不敢再油腔滑调:“哦。总之,你们茶坊开得那么好,换成酒楼肯定也不差,所以我想正式邀请三位娘子来替我经营永安楼,亏了算我的,赚了对半劈。只要能全了我的毕生梦想,让我把外号改成威风凛凛的‘十三太保’,叫我干什么都行!”
孙三娘和宋引章听罢,目光交汇在一起,俱是有所意动。
然而赵盼儿却干脆地拒绝道:“对不起,你我之前结怨太多,我永远忘不了你逼我下跪唱曲的事,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合作。”
孙三娘吃了一惊:“他逼你下跪?”
“对,我曾经过说,我若不报当日之辱,誓不为人。”赵盼儿本不想让朋友知道此事,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她是用了十足的勇气。
眼看这个生意就要泡汤,池衙内心中大急,一时口不择言:“你不讲道理!明明是你先用匾砸我的!你和那个顾千帆,合伙起来整我!”
赵盼儿听到顾千帆三字,脸色一变,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