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解释:“不是真要你打折。你跟他说打折了,16个点。剩下8个点,我补给你。”
“嗨。”崔哥诧异地看着他,“你图什么,那就是一个糙爷们。”
夏明笑了笑说:“你不用管这些,就说干不干?”
“干。”
过了好几天,天同、天正、天和、天成都没有回信。山不就我我就山。苏筱决定登门拜访。先到天正建筑。天正的办公室在北四环,临近奥体中心,也是一栋老办公楼,装修已经很旧了。
苏筱到前台表明了身份,前台赶紧给老总打电话。
一会儿,郑总从最里面的办公室里冲了出来,一路小跑,脸上绽开热情的笑容,远远地就嚷开了
:“苏总,欢迎欢迎。”走近了,更是双手握住苏筱的手,使劲地摇晃着,嘴里说:“有什么事你给个电话就行啦,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跑一趟?”
“前几天我不是发了个邮件吗,结果你们也没有回我,所以我过来看看。”
“什么邮件?我没看到啊。”天正老总装模作样地说,“肯定是这帮小孩又偷懒了,唉,现在这帮‘90’后工作太没有责任心了,总耽误事。上回我们甲方的邮件也没有及时给我,损失好几十万。走走走,进我办公室里谈。”
苏筱跟着他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的装修也很旧,看得出来临时收拾过。从郑总接到前台电话,到他出来迎接大概有个五分钟,这五分钟多半就是在收拾东西,别问苏筱怎么知道,这完全是第六感,好比说,柜子上搁着的几个爱马仕的橙色礼品袋就显得很违和。
“那都是给甲方的。”天正老总见苏筱的视线落在爱马仕上,轻声解释了一句,然后就开始诉苦了,“现在这些甲方胃口越来越大了,以前一个LV就可以了,现在还得爱马仕。再这么下去,真是没法做了。”
果然,爱马仕的礼品袋是摆出来给自己看的,苏筱笑了笑,坐下。
郑总当然也不指望几个礼品袋能够打动她,给她倒了一杯茶,说:“您等我一下,我先看一眼邮件。”
他把戏演了全套,苏筱也不点破,等
他看完邮件,才说:“郑总,您看这钱也拖了一年,是不是该结了?”
“明白,明白。”郑总点点头,态度诚恳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来就是我们不对。苏总您稍等,我让财务过来一趟。”
郑总打了一个内线电话,很快,财务经理抱着一个月饼盒子过来了。
郑总接过月饼盒子,搁在苏筱面前:“苏总,您点点。”说罢,还拿过一个计算器,放在她的手边。
苏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打开月饼盒子,里面是撂得整整齐齐的白条。
郑总满是歉意地说:“我们最近手紧,没有现钱,这些白条都是有法律效力的,大概有个400万,抵集团300万应该可以吧。”
苏筱盖上盒子,递还给郑总,说:“郑总,您别误会,我不是来逼你们的,只是想商量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天正现在没钱,没有关系,但天正不可能一直没钱是不是,您得给我定一个时间点。”
“明白,明白。”郑总态度很好地说,“这个月肯定是不行了,下个月我们有笔3000万的贷款要还,也是不行的,下下个月也有一笔贷款……”扳着手指一个月一个月地算过去,每个月都有开销,就是没有还补差款的安排。说完全年,将近一个小时。
苏筱知道他是故意的,按捺着性子跟他说:“郑总,前几天领导班子会议,董事长再次过问这件事了。现
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态度问题了。”
郑总又是态度很好的“明白明白”,当着苏筱的面同财务商量起解决办法,最后提出:“这样苏总,我们每个月还集团三万,您看行不行?”见苏筱一脸无语,歉意地笑了笑,“实在是没有办法,您跟董事长汇报一下,行不行?”
碰到这种滚刀肉,真是让人抓狂。你无论说啥,他都是态度很好的“明白明白”,具体到事情的解决办法,他就各种拖延,逼着你急眼发火,如此一来,他就占据道德上的制高点。
苏筱在自己搂不住火之前离开天正建筑。
接下去她又走访了天同建筑,更厉害,迎接她的除了天同的魏总,还有七八个分包商,一股脑儿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要求她替天同还钱。她一句话没说,皮鞋被踩了七八个脚印。然后是天和,天和老总态度很明确,只用了一句话堵她:“只要天正天同天成交了,我肯定交。”
这一天跑下来,苏筱身心疲惫,但也明白了一件事,补差款这件事,必须得从根源上解决。可是根源要追溯到十几年前的“分家”,牵涉那么多人,涉及那么多利益,又岂是她一个刚进集团的副总经济师能解决的?
心事重重地回到集团,走出电梯,看到汪明宇和胡昌海过来,她赶紧站定,同他们打招呼。汪明宇冲她点点头说:“正好,我正想找你,听说补差款还是由
你来追,追回几家了?”
“目前还在沟通。”
汪明宇哦了一声:“那就是一家都没有追回来?”
苏筱硬着头皮点点头。
汪明宇摇摇头说:“这不行呀,这效率太低了。”
“我这两天走访了天正天同天和,他们确实有实际困难。”
汪明宇呵呵两声:“他们天天困难,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不困难的。我和他们认识这么久,太清楚了。他们就是看你一个女人,装可怜,博同情,你不要被他们的表面功夫糊弄了。手腕要硬,明白吗?”
苏筱只能点头。
“行了,去忙吧。”汪明宇摆摆手。
“是。”
苏筱走开,没走多远,听到汪明宇同胡昌海说:“看吧,这女人当管理就是不行,心太软,别人糊弄糊弄,她就当真了。”他没有压低声音,显然不怕她听到,或者就是想让她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