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观察了着傅温礼脸上的表情,斟酌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决定要给容嘉鑫做配型了。”
他这边刚一说完,傅温礼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猝然紧了紧,关掉音响拧眉看了过来,目光暗藏着警示:“容凡,你想好。”
容凡思索了一下,咬着唇望向他的眼睛,同是一脸严肃的模样道:“我想好了,我是成年人,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的。”
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在车上掰扯清的。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傅温礼最终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动了车子:“回去再说。”
容凡看出来他是不赞成自己这么做的,遂不自觉放低了音量,嘴里喃喃道:“只是先配个型而已,又不是真的移植,最后的检查结果也不一定能匹配成功的……”
傅温礼咬牙踩了刹车,冷冷看过来:“万一成功了呢?你真的要给他移植吗?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是拿什么在赌?”
“万一成功了……”容凡说着顿了顿,忽而扯着嘴角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就像是在自我暗示般缓缓道:“这么小的概率,哪能就这么轻易让我碰上啊。”
这番话从容凡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傅温礼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吐血了。他这很明显是抱着侥幸心理在思考问题,拿自己下半辈子的健康当儿戏!
傅温礼沉声叫住了对方,兀自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压着火开口道:“你好像是把我说过的话忘了?”
“别说是你的一颗肾,就算一根头丝,他们也别想动。”他说着眯起了眼睛,将视线移到了窗外:“提议驳回,这件事以后不用讨论了。”
容凡知道傅温礼没跟他开玩笑,可他既然能这么决定也有自己的理由,于是想了想,还是对着人解释道:“我讨厌容家的所有人,尤其是容嘉鑫,可这件事总要有个了断的吧?”
容凡说着不禁露出了一抹苦笑,思绪逐渐飘远回忆道:“我爸当年患病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那时候记忆最深的就是他到了后期连尿都尿不出来了,需要插一根管子在膀胱上,恶心呕吐更是常有的事,人还动不动就陷入昏迷,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我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从小到大,他就像我的天一样。”说道这里,容凡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可我看见他躺在病床上那副样子,我是真的害怕,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生命一天天流逝,我觉得自己的天就要塌了。”
话题突然转到了这么沉重的方向,车内的氛围也跟着压抑了起来。
傅温礼知道容凡现在需要倾诉,没有出声打断他,跨过座椅中央,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包住了容凡紧攥着的拳头,摩挲了两下试图安抚他。
之后就听人继续道:“我和我妈那时候每天都在祈祷,恨不得给医院所有的人跪下,求他们一定帮忙联系到合适的肾源。”
“容家当时没人跟他血型配得上,那些人可能会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吧。”容凡眼含珠光,说着自嘲般的笑了笑:“可是现在这事儿却落在我的头上了。”
“我可以不管容嘉鑫死活,但是每当我一想到曾经我爸也陷在跟他同样的处境,我们全家人也曾眼巴巴盼望着有奇迹生、有救命恩人出现能捐一颗肾给我们。”
容凡看向窗外:“我就觉得自己真的得做点什么。”
傅温礼敛着眸色未置一词,听着容凡的话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容凡舒了一口气,平静道:“我先配型试试吧,其实我自己也是在赌一个概率。你别怪我太冒险,但配型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说成功就成功的,我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断了容家的心思,也让自己以后活得轻松一点。”
傅温礼知道他这股子倔劲上来,自己横竖是劝不住了,正在心里盘算着将人暂时看管起来的可行性。甚至,他一定要去的话,背着容家人操纵一下检查结果也不是不可能。
但很快,就听见容凡在旁补了一句:“其实我之所以会答应,一方面是因为觉得最后成功的概率小,伤害不到我,另一方面,这件事也算是个契机。”
容凡说完之后想了想,抬手拽上了傅温礼的衣角,用商量的语气道:“我想跟容向哲见一面,有些话想要当面跟他讲,如果可以的话,还需要你手下的人给我帮点忙。”
傅温礼正色看过来,目光中不带情绪:“帮什么忙?”
容凡咬咬唇,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配型可以,但有条件,要跟容家讲。
第65章“傅温礼,你现在真的很流氓”
容家现在是有求于人,故而一听容凡说要约自己,容向哲当天便推了手头的所有事物,急匆匆赶了过去。
他到酒店包厢的时候,屋里只坐了两个人,菜也是刚刚上齐。
主位的那把椅子空着,容凡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容向哲的视线落在了边上那位身穿白衬衣手持公文包的男子身上,这人他之前与其打过一次交道,是傅温礼的私人律师。
大家心里都装着事,没多余的心思闲聊,容向哲入座后,几人筷子都没动,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律师与容向哲算是第二次见面,没有过于生分,礼貌冲他点了点头,之后说道:“容先生您好,现在受容凡少爷的委托,我这边拟定了一份协议,需要您配合签署一下。”
对方话音落地,容向哲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
不待他多思考,两份装订好的文件就被放置在桌子上,推到了他的面前:“具体内容您可以仔细看一下。”
容向哲抬抬眉,漫不经心地抬起了手,翻页将纸上所写的内容大致浏览了一遍。
“我可以去做配型。”容凡在他沉默时出声,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但是咱们得提前说好,无论配型成功与否,这件事情一过,容家以后所有的人都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容向哲因着他这话抬头,之后只见容凡顿了顿,继续道:“我父亲遗留的股份你们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家产我不要,但是对外,你们再也不要说我跟你们家有任何的关系。”
“从此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我过得好与不好,都不劳烦别人操心。以后走在路上,就请当作不认识吧。”
碍于容家之前对容凡和秦姿凝做的那些个事,容凡会不会答应配型容向哲原本是不抱希望的。现在他猝不及防来这么一出,虽然是容向哲所期盼的结果,但能提出这种要断绝关系的附加条件,也着实让人没想到。
算是意外之喜了。 容向哲捏着手里的纸笑了笑,看向容凡:“你即使不想承认,咱们骨子里也流着相同的血,我终归还是希望你过得好的。”
这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虚假,饶是如此,容向哲做戏做足,还是对着容凡假模假式又劝说了一番:“拿了你父亲的股份,你想要怎么逍遥快活都没人管你,何必一定要把界限划得这么清?”
他话一说完,脸上立马换上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容向哲这老狐狸,其实什么都看得清。
“我其实一直挺好奇的,傅总究竟是给了你多少好处,能让你想也不想就说出要跟容家老死不相往来这种话,底气还这么足?”
“你有人罩着固然是好,但依附在高枝上的鸟,一旦跌到了地上,站得越高摔得越惨,这个道理你也应该明白啊……”
介于还有傅温礼的律师在场,容向哲也不好把话挑明,只能怀着看戏的心思旁敲侧击提醒提醒他:“凡凡,你也是大人了,以后做事之前还是多动动脑。自己有本事了比什么都强,别总像个小孩子一样黏在傅总身边,这样真的合适吗?”
容向哲这话虽然听着扎耳,但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容凡不愿与他多言,回避着他的目光冷冷道:“合不合适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先把东西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