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絮儿说得起劲哼了一声,捏着嗓子说话,“还说什么,我与辞哥哥自小就玩在一处。”
接着撇嘴嘀咕,“辞哥哥,辞哥哥,真当是自家哥哥。怎么不上梁山,让她叫哥哥叫个够。”
听她碎碎念个不停,李辞在里头笑得险些岔气,却要装出端正样子说教,“兄妹之间,哥哥妹妹相称应当的,无需介怀。”
絮儿急道:“她和你算哪门子兄妹嘛,dna都没关系。”
“什么恩欸?”李辞懵。
絮儿忙改口,“没血缘算什么兄妹?”
李辞顺着她的话逗她,“也有的,江湖中人侠肝义胆,义兄义妹结拜也正常。”
絮儿歪着脑袋思考半天,“没有血缘的哥哥妹妹就是耍流氓,是淫贼。”
瞧她气得满脸涨红,两片嫩腮鼓起来又瘪下去。李辞生出一股冲动,索性跳下床捧着她的脸亲,再别管什么卧薪尝胆。
心里想得天花乱坠,嘴上却是威严正经,“经你这么一说,似乎有点道理。”
“本来就是道理。”絮儿没好气地扇风。
“是是是,絮儿说是道理就是道理。”李辞跟着附和,早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絮儿说了这一筐话,才现回府没换衣裳就来找李辞说话。
急什么呢?左想右想,是萧云画的缘故,又不全是。横竖不应该是喜欢李辞。
她转到屏风后头换衣裳,歪坐在榻上倒水喝,瞥见榻旁的警示牌,口中默念“男子虽好,银子更妙……”
吾日三省吾身。
斜阳在西,将她玲珑的身影拽得长长的,直拍到青灰色的纱帐上头。那片变了形的影子随风轻晃,皮影戏一般映在纱帘上。
李辞整颗心也跟着摇曳。
正看得如痴如醉,碧纱橱外传来一声哀嚎,“我的桃桃碧螺春!”
李辞赶忙躺下来装死。絮儿外出这会儿功夫,他又把晾凉的桃桃碧螺春全喝完了。
不多时,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絮儿提着空壶半天才走到床前,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王爷。”
“嗯?”
“府里有贼,专门偷桃桃碧螺春,这都多少次了。又没办法装监控。”
“什么空?”
“没空,我完全没空喝。天气热,又没冰箱。每次一晾就是个把时辰,我做事情忘了就不记得喝,再找来就空了。”
说着把那壶倒扣,半天悬着一小滴都没落下来。可见喝的是干干净净。
李辞心虚。本想留些,不留神一杯接一杯,居然全喝完了。
他震了震嗓子,端出严肃姿态,“天气热,想是你没盖盖子晒干了。”
絮儿闭眼抽噎,“不可能,茶水能晒干,怎么里面的桃子肉也没了。”
说着伏倒在床边,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哭得泣不成声。
李辞有预感,若此刻他死了,絮儿不见得有这样伤心。
隔着纱帐,他伸手抚了抚絮儿虚笼笼的髻,安慰道:“一点子茶水,再叫集美做来便是。”
这人真是给人伺候惯了,什么事情都集美集美,集美一身病痛哪里忙得过来。
絮儿抬眼恨他,“集美多累啊,天天使唤人,你怎么好意思?”
说得李辞怔了怔,集美是他们府上丫头,领着他的银子,怎么不能使唤了?
可絮儿待集美亲姐妹似的,他爱屋及乌,只好把嗓子放得更软,“横竖给她涨些月钱就是。”
这样轻易就加薪了?
听得絮儿十万毛孔顿时清醒,每个都像钱眼,叭叭地张着贪婪小嘴。
“当真?”她抹一把眼泪,瓮声瓮气地说:“也能给我涨吗?”
那双杏眼还挂着泪,给黄澄澄的霞光一照,琥珀似的好看。眼波流溢神采,每一份神采都和银钱相关。
好像只有说到钱,才能让她这样开心。
李辞有些无奈,到底被她逗笑了。真是个掉进钱眼儿的小机灵鬼。
往事也如洪流冲刷,冲来久远的心事。以前他不屑于谈银钱的,觉得俗不可耐。
那年随先太子监督堤坝营建,看见劳工为几两碎银争着抢着做丧命的工作,只为给老婆孩子一顿饱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