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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没有遗体的葬礼（第1页）

忠义堂前，以白幔素帐围起来，悬起孝帐，搭了一座临时灵堂。

厅上共有二三十位头领，头裹白纱，分列两侧。壁上素底黑字，上面书写了一个大大的‘义’字，笔势粗豪。壁前悬了张画像，白描手法，疏疏落落的线条勾勒出一对男女。画前立了灵牌，上书几行大小不一的隶书金字：

故显考郭公讳敬厚……

故显妣郭余氏讳珠……

画像是余果儿作的，当时白月棠站在旁边，看她一笔一画，极为认真。当勾勒完整时，他就知道那上面男女是谁了。虽是白描，但神态宛然如生，看上去真是一对璧人。

王薄提出要办一场葬礼，余果儿似乎也有此意。她家门被屠，父母尸骨也不知去向，自从画完父母之像，成天就在灵堂内对着呆，神情又恢复初见时的郁郁。

白月棠的事件任务虽已完成，但没有急着动身。一路下来，情谊渐渐深厚，他自也可怜这个孤弱女孩，寻思待葬礼了却，再走不迟。

值得一提的是，老刀客拒绝了白月棠讨要当初口头上答应的黄金，两人在寨门前分别，白月棠依依之情溢于言表。

问起老人今后打算，老刀客笑呵呵地表示已经在乡下买了田地，准备回乡逗弄儿孙，颐养天年了。

老人最后在分别时十分郑重，重新说了自己的名字。

白月棠自然记得，他叫魏希潭。他是一个精明的老头，也是个悍勇的刀客，更是个可靠的朋友。他有缺失的门牙，总是吹嘘自己年轻时如何风流，。两人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了。

两人互相敬重，白月棠没那么矫情，他没有告诉老人，当时在市集上再会，自己是多么欣喜。

布玉檀对于离别看的很淡，她只是嘱咐老头，要回去多练习自己的拿手菜肴，表示自己有天要和白月棠去他家做客。

“乡下酒浑，就怕小哥和丫头喝不习惯。”

老刀客似乎把这趟当做自己的收山行程，到了地头后，整个人变得十分轻松。眉间的竖纹也变浅了，每天起得很晚，起来就给布玉檀做菜吃。

白月棠知道再见无期，可仍旧心有念想，问清了老刀客乡下地址。

余果儿也来送行，她把一件精巧的长命锁放在老汉粗粝手心，嘱咐老刀客一定要带给乡下的弟弟或者妹妹。

老汉眼角湿润，缚了包裹，别了腰刀，转身下山而去。

等到山雾起来，再也看不到半点人影了。

忠义堂上。

余果儿站在灵牌左边，依着亡父口吻，幽幽述说：

“爹爹总说，这家业是他一手所创，哥哥和师兄们也都各有营生，财资物事，他从来看的很轻。是以诸位不必心有欠责，带了孝，也就尽到了朋友的义气。”

王薄望着悬挂画像，画中的男人面貌清秀，额有棱角。嘴唇微微上翘，目光含慈，似乎在他死后，仍对这世事悲苦心怀忧虑。

“我们少年相交，长白起事后，冬日恶寒，多有兄弟冻伤冻死。我无奈修书与敬厚，他不出半月便送来百车棉衣……”

“此后，长白山得他赞助更多。这些年，孙宣雅、郝孝德之所以还能于苦斗之中，坚守不退，保得一方泥土，给长白百姓一个喘息之机，敬厚所耗之心力、所费之财货，实有大功。特别是最近两年张须陀屡屡兴兵，他仍每有财物送来，我怕他和我牵扯太深，便不再书信往来。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钱物药材布匹，每每愈多。前半年他还遣弟子传信，说心力交瘁，问我还有何困难？过一段日子他也许要携夫人来长白一聚，这些年得他之助太多，我时常惭愧，总想再见时，能向他当面致谢，却没想……”

余果儿从自己的小搭包里拿出一本薄薄册子，静静置于桌上。

“这上面是郭门上下一百二十七口人，有我的哥哥姐姐，师兄师姐，煮饭喂马的仆人，端茶递水的小厮。骁果骑和紫宸院，向他们逼问家中财物去向，他们没吐露一个字。没为他们立灵，诸位就向这些名字上柱香，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头领们66续续上去烧纸上香，白月棠心里恍然。这才知道余果儿所谓的宝物是什么，那薄薄的小册上，是她们郭家一门的英灵寄处，那是多少银钱都抵不上的。

在亲人尽失时，小小孤女仍以身作饵，为亡父筹措义军之军饷能进入长白山，争取机会。她自己本身，也很了不起了。

烛火明灭间，他听见余果儿默默念着一些名字。

大好河山、热血子弟，人心虽冷，热血难凉。

虽说自己又被当枪使的嫌疑，但白玉京的任务事件本就是这样，白月棠心里并没有什么不痛快，只是觉得心头沉重。

葬礼之后，便很少见到王薄了，他与头领们会商多日，大抵是因为武阳一事。白月棠并不挂心这些，自己只是过客，土著们的生生死死，自己也掌控不了。

这天，一名武阳见过的伙计送来一柄长刀。此前王薄将他的千牛刀讨去，说要为他重铸。

这柄刀老醒曾经很宝贝，自己也用的十分顺手，在与骁果骑厮杀中崩了许多缺口，一直很是心疼。

此时刀已然重铸完毕，还是原来的长短。他褪下刀鞘，乌沉沉的刀身，刀刃寒光闪烁，渴饮热血。

【千牛刀·重铸】

经由铸造大师王薄重新锻炼，糅杂精金，磊落真气已将其杂质祛除。

锋锐度：99%。

品质：传说。

白月棠抚摸刀身，指尖寒沁沁地，像是触在冰雪里。

那名伙计笑笑：“看起来白先生很满意。”

白月棠这才收回刀，“知世郎繁忙，无法当面致谢，还请兄弟告知，这刀我很喜欢。”

伙计点点头，“知世郎为刀取名‘磊落骨’，公子以为如何？”

“磊落骨……”

白月棠念着刀名，那刀嗡嗡鸣叫起来，一如当日在濮阳铁匠铺子，他接触布玉檀那把剑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