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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大院下13（第1页）

她俩倒是挺高兴，其实谁家的饭也都这玩意儿，可总感觉建国家的饭要好吃一些。

采蘑菇，如果不在乎采多少的话，是很惬意的事儿。

大土龙的草垫子很大，一头连着屯子，一头挨着泡子，分三道沟。当年日本人在的时候改了洼中高的盐碱地为水田，看这块地也是盐碱地，就组织民夫，挖了三道沟，准备蓄水，还没等弄，天皇一投降，就全都回国了。一道沟离屯子有二里地，靠着沟边是土龙的坟地，有一些散坟埋在这里，这里的草长势特别好，可牛马都不爱吃。平时不上坟，人也少见，就是亮瓦晴天，也感觉有些阴气。不知道有没有蘑菇，就算是有蘑菇，谁也不会到坟地里采。

过了一道沟才算是真正的甸子，草长得丰茂。有水辫草，特别的绿，特别的肥，不止牛马爱吃，鹅呀，鸭子也爱吃，猪也会啃几口。也有碱草，长得瘦瘦的，灰绿灰绿的，可长得再好，牲口也不爱吃，嫌扎舌头。等到秋天时用扇刀（一种长把的大镰刀，从右到左贴着地皮抡着用，呈扇面状，一扫一片，故称扇刀）打下来晒干垛成垛，留着牲口冬天吃。有些水洼处还会长一些旱苇子，和泡子里的水苇子不一样，它长得矮，牲口在喝水之余也会吃上几口。

草甸子上最神奇的还是蘑菇圈，大体上呈圆形。有各种不同的杂草呈圆环状生长，什么老鸹膀子，碱蓬子，野白菜，小孩头（一种类似于韭菜的草），还有蚂蚱菜。这蘑菇圈的神奇之处还在于，只要下雨、打雷，一夜之间，甸子上就会生出很多蘑菇圈。

天旱时就慢慢缩小直至消失，蘑菇就特别喜欢在蘑菇圈里生长。远看看不到，等走近了时就会现一些白白胖胖的大草菇在那里开怀的笑，似乎在等着你去采，有时蘑菇还会隐藏在高草窠里，得用手去扒拉，或者用脚去探。

上甸子不需要穿鞋，也不方便，甸子里有水坑，要是绕着走是非常不划算的。

所以采蘑菇都是胳膊上挎着小篓、小筐，挽着裤脚，眼睛在地上挲摩（来回地看），看到蘑菇就跑过去采起来放到筐里，如果蘑菇特别多，小的就不要，只采大的。

孙婵的例假还没有完，所以走路懒洋洋的，倒是柳菲高兴得不得了。他们也在其他生产队里待过，却都没有这么大的甸子，也没有这么大的白蘑菇。

宋塘子和三队之间有一个甸子，但不太大，也长蘑菇，那是一种叫鸡腿菇的，个子小，也不太好吃。而且，那块甸子里的坟特别多，宋塘子和三队、四队、包括西铁都把坟埋在那里。只要有坟的地方，阴气都挺重的，人们都不乐意去。

大土龙的这个甸子就厉害了，东铁西铁的人要过来放牛放马，加元宝沟、太平山的也过来。而且，泡子边儿上还有一个专门养牛马的畜牧场。

柳菲这次高兴坏了，毕竟单纯是玩，没有额外任务，心情就放松了许多。她一会儿跑到这边，一会儿又跑到那边，两条辫子在肩膀上使劲地甩来甩去，一张有些泛黑却健康的脸，时不时的朝向建国，再瞅瞅孙婵，叫着他们：“快点儿，这里有好多哎，哎，那里也有好多，好大哎，哎？这是什么，这不是蘑菇！”

建国过来一看：“噢，这叫马粪包，也是一种蘑菇，不能吃，等长成了就外面一层皮皮，面里全是黄色的面面，我们这里用它治外伤，哪里磕坏了，割破了，流血了，就把它给抹上，止血，消炎。”

“那要不要？”

“不要，还没长成呢，没用。”

“噢。”柳菲就觉得很可惜的样子。

建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不怕累。

孙婵不一会儿就累得走不动了，一会儿弯腰一会儿直起来，她也受不了。就吵吵着：“你们俩采吧，我走不动了。”就要往地上坐。

建国忙说：“别坐，地上又湿又埋汰。”然后脱下自己的上衣团了一下，找一个稍微岗一点儿的地方放下，让孙婵坐在上面，就和柳菲往一起往前走了。这一次柳菲的脚步慢了许多，也没有刚才采的那么积极，也不再又惊又叫的，建国还以为她也累了，就自顾自的采起来，很快自己的小筐已经是大半下了。

又到了一个蘑菇圈，回头看看孙婵还在那里坐着，柳菲想说什么，却总也张不开口，看前面一丛草，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蘑菇，就把脚探了进去，感觉不太一样，怎么是毛茸茸的呢？正想着，一只黄毛的家伙窜了出来，看了柳菲一眼，就往远处跑去，把她吓了一跳，“嗷”的一声。

听见她尖尖的声音，建国也吓了一跳，忙回头问：“柳菲，咋的了？”

“那是啥玩意儿？”她一指跑远的小东西，正边跑边回头地看。

“哦，是黄皮子，没咬你吧。”

“那没有，就是吓了一大跳。”

“我给你叫叫吧，别丢了魂儿。”建国迟疑了一下，“需要拍拍你的身上，你介意不？”

“行吧，你不会耍流氓吧？”

建国一下子怔住了。

看着建国吓得了呆，如一个惊弓之鸟的样子，柳菲笑得咯咯的：“哎呀，你咋吓成那样儿，没事儿，你叫吧，该咋滴咋滴，没事儿。”

“别了，确实不好。”

“你看你，我们是好朋友，来吧。”

“这样吧，我教你，你自己叫，孙婵在那边也能看见，不太好。”

“那好吧，要是不管事儿，你再给我叫。”

“摸摸毛，吓不着，拎拎耳，吓一会儿，摸摸头旋儿，吓一阵儿，拍拍身，魂上身。”他一边说，一边指导着柳菲动作。

“这个管用吗？”

“不知道，反正我们这儿的人都这样叫。”

“哎，高建国，你咋这么胆儿小。”

“我不是成分不好嘛？再说这男女关系本来就挺麻烦，我们这儿还有因为这个犯错误的呢。”

他说得没错，凡是男女之事，不管是不是郎情妾意，在农村统称为“搞破鞋”。

“哦，好吧，”柳菲沉吟了一下又说，“哎，高建国，你是不是喜欢孙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