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虽然有些自伤自怜,但到底执掌后宫多年,她深知玄乙的话正中要害。
东宫这一局可谓输得彻底,若真就这样认了,太子就真的完了。
“你有何良策?”皇后问道。
玄乙顿了顿,字字分明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袁橙儿的孩子,三公主王晴,不要交给宗室,要交给太子和太子妃抚养。”
安王同袁橙儿这段露水姻缘,在陛下那里,他可以用袁橙儿的死一笔带过。但王晴的存在,会永远提醒安王,他曾经染指过他的父亲——大衡王朝至高帝王的女人。这样的提醒,会无时无刻折磨着安王,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
想,陛下真的原谅他了吗?陛下真的就这样算了吗?
如果这个孩子在东宫手里,就宛如拿到了悬在安王头顶的那把刀,陛下或许会阻止这把刀落下来,但不会影响安王对这把刀的畏惧。
皇后是聪明人,明白玄乙这样做的意图,她直言说道:“哪怕我说动了太子和太子妃,陛下也不一定会答应。”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私下求。要让太子当着朝廷众臣,跪地深求。太子妃女子胞受损,未来子嗣艰难。袁橙儿罪大恶极,但幼子无辜。要将东宫的凄惨与仁厚明明白白地展现在朝臣眼前。”
“你要太子用朝堂的声势威胁陛下?”皇后惊觉。
“姑母,东宫未倒,李家还在,您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咱们一家人仍然要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区区这样一个自保的要求,算什么胁迫?陛下是天子,不会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玄乙走出皇后寝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她挺着脊背回到厢房,走进内室便不再逞强,一头倒在榻上。
她太累了,她不知道这样在深渊铁索上行走的日子何时能到头。
忍冬一个劲儿叫她起来洗漱,大壮则乖乖趴在她身边,用额头蹭着她的胳膊。
玄乙歪头看一眼大壮,又想起陈天忌。
她回想方才在玉鸾宫自己那副嗜血的样子,不禁冷笑:陈狗!以姑奶奶的聪明才智,没算计到你身上你就烧了高香吧!
玉鸾宫
灯火熄了大半,蔡嬷嬷扶着皇后躺下。
“相宜……”皇后蓦地说起来:“你说玄乙……真的只有十五岁吗?她有时机灵得让我有些害怕。”
蔡嬷嬷想起三年前玄乙入宫时的样子,面对宫中没有烛火的巷道,她伸出小小的手,让她牵着她走。她问玄乙是不是怕黑,玄乙却说,不是怕黑,是怕自己看不到。
那时蔡嬷嬷便知道,皇后寻对了人,玄乙会成为中宫的一把利刃,会为皇后劈开荆棘,铺就一条阳关道。
“三小姐自小便是聪明的。”蔡嬷嬷温和笑道:“从来没有变过。”
……
之后的事情如玄乙所料,太子在朝堂上慷慨陈词,果真引得众臣同情,高呼太子殿下仁厚。陛下骑虎难下,只能允了太子所请。只是太子妃并不知道事情原委,只知是那袁昭仪害了自己的孩儿,一时无法接受王晴。但玄乙历经两世,知道太子妃是个心软的,即便一直将王晴当做仇人的女儿,也不会苛待这个孩子。
玄乙想到那天王晴叫她漂亮姐姐的可爱样子,她利用了王晴不假,但她在东宫,跟在太子和太子妃这样的敦厚人身边,会比带着母亲莫须有的罪孽,过继到宗室里好过一些。
宫里头尘埃落定,家里头,鸿鹄和孟桃的婚事也如期举行。
东宫丧子,婚事不能办得太气派,但到底是长策将军和翰林院结亲,也不能太寒酸。
玄乙筹备了许久,勉强将这
桩婚事办得体面。
筹备婚事累归累,玄乙最担心的还是鸿鹄和孟桃因为年少时的龃龉相处不好。
她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才用“李玄乙,你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在自家兄长洞房花烛之夜趴在人家墙角听动静呢”说服了自己。
不过第二天她还是忍不住让年纪最长的丫鬟铃音去打听了洞房的前线消息。
铃音回来时笑得羞涩,老实答了主子的问题:“听说少将军折腾了半宿,还抱着少夫人进了浴房,在浴房里又……”
“不用描述细节!”玄乙赶紧将铃音的话拦住,又烧着一张脸清了清嗓子:“那个……孟桃姐……嫂嫂有没有哭,难没难受?”
“哭是哭了,但不是难受,那声音就像……”
“都跟你说了不用描述细节!!!你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