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思想,有情绪,有真心。这世上万物都能交易,唯独真心强求不得。”玄乙叹息道:“陈天忌是他自己,他从来不是我的。我又怎么将他让渡出去?”
画眉是个讲道理的,自然知道玄乙说得对,一时默然。
玄乙见她真心为着子规操心,姐妹情深,她便好意劝了几句:“姐姐,子规姐姐如今情窦初开,陷了进去,看我如临大敌。你的话或许她能听进去,你若得了机会便劝劝她吧,以咱们家的门楣,她嫡长女的身份,还有她本身的容貌才能,找个真心待她相守一生的好儿郎不成问题。陈天忌确实俊朗无双,家世也好,但对咱们,未必是良人。听说陈相为人严峻,他们家几位姨娘之间也不太平,陈天忌下头还有庶弟嫉妒他受宠。子规姐姐性子柔婉里
带着倔强,不及姐姐你洒脱,在这样的大宅门里生活,未必快活……我虽气她这些日子总挤兑我,但她毕竟是我亲姐姐,这些话,我是真心的。”
玄乙这般说,确实是发自肺腑,上辈子她被封了公主,有天家做靠山,有自己的公主府,但还是让陈相家的夫人姨娘们折腾得不轻,她和陈天忌之间那个小产的孩子,回想起来应当也和内宅的斗争有关系。玄乙自诩生性算是豁达,都沦落到那般境地,换了子规,岂不加倍痛苦……
画眉明白玄乙实在是为了子规好,便赧然上前握住她的手:“是我刚才不对,说什么让不让的胡话。你放心,我回头一定劝着子规。只是我瞧着,那陈天忌好像真的对你……”
玄乙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我说过了,唯有真心强求不得。我心肠超硬。”
好容易打发走了画眉,玄乙长舒一口气,继而发现忍冬又一脸悟道地看着她。
“怎么了?”
忍冬的声音如溪水般清冽:“奴婢觉得,小姐的心肠恐怕没有您自己说的那样硬。”
“嘘!”玄乙斥道:“我不允许你长他人志气灭你家小姐威风,我说我超硬就是超硬。”
忍冬点点头:“好的。小姐超硬。”
玄乙回海棠居用过晚饭,本想练一练岳君然擅长的琴谱就睡觉的,没想到凌云居那边又来了人。
白木樨蹙了蹙眉:“今日在学堂,你可是又语不惊人死不休
了?”
玄乙赶紧摇头,今天她除了和陈天忌共处一室这桩事可以被人拿捏之外,其他无甚特别,可这桩事情除了她和陈天忌,旁人是不知道的。
至于她和子规在马车上斗嘴,子规即便为此在父亲和夫人那里告自己一状,凌云居也不至于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兴师问罪。
而且今天来召她过去的不是沈氏身边的婆子丫鬟,而是父亲身边的心腹管家李虎,能有什么事呢……
莫非是?!对,算算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娘亲,我想,应是宫里来人了。”玄乙站起来,准备往凌云居去。
“宫里?”
玄乙点头:“听说姑母生病了,我猜想着,应是和这桩事有关系。”
白木樨不知玄乙哪里来的宫里的消息,但这丫头近几年一向对事情有些预见,且去回了话再说吧。
玄乙到了凌云居,果不其然见到了宫里来的人。而且这人她认识,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蔡嬷嬷。
蔡嬷嬷在宫中历经风云四十年,又是后宫里职分最高的女官,哪怕是陛下的嫔妃犯了错,她也打得罚得,可她为人却是极亲和的。
玄乙性子大大咧咧,上辈子入宫侍疾后十天一大错五天一小错的,多亏了这位蔡嬷嬷在她身边提点,才免了她很多责罚。她心里是极感激这位嬷嬷的。
此时凌云居前厅的众人发现玄乙来了,嫡母沈氏似乎已经忘却了前几日对玄乙的苛责,热情地对她说道
:“来,三丫头,快过来。”
只见沈氏招呼完玄乙,又扭头对蔡嬷嬷介绍道:“嬷嬷,这就是我们府上的三丫头。”
蔡嬷嬷和婉一笑,点点头:“一看就是个伶俐的。”
玄乙乖巧走了过去,双手交叠行了礼:“见过嬷嬷,见过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