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都吃不下了……
后来不知怎么的,张有文神游天外半辈子,忽然就被林戟点了名。
“张有文。”
他没应,他在想刚才提前离开的小蜜。
“张有文?”
他听见了,但他在思考谁是张有文,这是叫谁呢。
“张有文。”
“啊!?”张有文一激灵,“怎么了林老板!”
林戟似笑非笑,“你叫我什么,林总,林老板,林张是世交,你就这么见外?”
“在航司当牛马当习惯了,实在不好意思,”张有文顿了顿,支支吾吾地喊了声:“哥哥们儿??”
“嗯,行,”林戟点点头,也嚼了粒花生米,“好哥们儿。”
“没大没小,白在外头胡混这些年。”
“等会儿,什么叫在外头胡混,”林戟打断张靳明说,“这人在我这儿健健康康的,活得滋润不说,还交了不少朋友,在航司里,给安排陪飞的也都是最好相处的十佳机长和经验最丰富的教员,教训你弟弟胡混,是在这儿点我呢?”
张有文一面唉声叹气,一面又适逢知己一般,端起酒杯,隔着张靳明,倾身单方面跟林戟搁在桌上的茶碗碰了一碰,“哥们儿,说得对啊,还是你懂我。”
林戟挑眉笑了,端起茶碗食指压着碗盖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干了吧。”
“干!”张有文看他动作,肌肉记忆似的也爽快地把杯举到了唇边,猛地回神想起自己这是满杯的飞天茅台。
“干干什么?”酒杯擦唇而过,丝滑地重新落到桌上,张有文心虚地赔了个笑脸,拎了外套站起来就要溜,“我去个卫生间,你们聊,你们先聊哈。”
“等等。”林戟叫住他。
张有文转过来半个身子,朝他哥打了个byebye的手势,“走了,有空再会。”
张有文走后,室中静了有几刻,席间袅袅而起的檀香倒真给这各怀鬼胎的二位烘托出了吃素参禅的氛围,林戟和张靳明都没撂下筷子,布菜的服务生给夹什么他们也不挑,就低头专心吃饭。
并非观猎茶舍的菜品做得有多好,多招人得意,而是张靳明真的饿了,他在首都政府开完会直接赶往机场,一分钟都没耽误,虽说今晚的飞机餐也是机组用心准备过的,奈何张靳明嘴挑得很,飞机餐他向来一口不碰,就算逢遇长途航班迫不得已,也要提前同航司打好招呼,航司那边给另外安排妥帖他才勉为其难食之裹腹。
简单来说,吃饭这档事,张靳明除了不挑食以外什么都要挑,食材口感品相一样不落。
这都是早年间娇惯出来的毛病,若真要深究,张靳明一点不比张有文好伺候,张有文是锦绣堆里包装出的表面少爷,放养长大,吃喝不挑,和什么人都能交个朋友,张靳明则是拿金玉喂出来的实在少爷,讲究俩字是从小就刻进了骨子里,轻易难改。
林戟最看不上张靳明这副做派。
归林吃饭也挑剔,参军入伍不还得跟着吃食堂,锒铛入狱照样一日三餐吃牢饭,要林戟说,张靳明就是活得太顺遂,打生下来张樊松就恨不得把儿子拴裤腰带上,试问改革开放一百年以来哪有集团董事边带孩子边开会的,他张樊松算开天辟地头一个。
面前摆了盅霜皮冬瓜汤羹,很精致,白瓷盏中冬瓜雕成了朵花,撒了些香菜屑和食用金箔点缀,底下用小火煨着,金黄的汤汁温吞地冒着气泡,看着花瓣上零零星星的香菜碎屑,林戟想起来好像有人不喜欢吃香菜,却一时记不得是谁。
他愣了会儿神,听见张靳明替他弟弟说情。
“有文出国早,被教坏了,你别介意。”
“除了闹腾点,没什么不好,孩子嘛。”
林戟侧头看向张靳明,手里的汤匙不经意压碎了冬瓜花。
他舀起盏中的汤羹送进嘴里,接着又重复了一遍,“孩子嘛…”
“总是好的。”像是之前的话没说完似的,林戟补充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字。
“也就你还把他当孩子。”张靳明舀了勺冬瓜吃,笑得极是不怀好意,“单论年纪,你确实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年长的,可论起世交的辈分,张樊松是林老爷子的兄弟,你还要叫我和有文声小叔叔。”
林戟差点没笑出声,他搁下汤匙,后靠椅背,展眉打量张靳明,“叔儿,今年怎么还未婚配啊?有三十二三了吧?”
“合着您还好意思问呢?”张靳明也一搁汤匙,朝服务生挥了挥手,要他们先撤下去。
林戟没应,他知道张靳明话未说完,就皮笑肉不笑地默默等屋里人走干净。
门一关上,张靳明就叹了口气,“林总。”
“嗯。”
“我和您敞开天窗说亮话儿,此行,我出的不是公差。”
“这话不敞亮。”林戟点了支烟,他把烟盒递过去,张靳明推了。
“张老板六十二了,是该颐养天年、儿孙绕膝的年纪,虽然还在集团挂着董事的名儿,但每天脑子里就是想看有文和我成家,看着我们俩一辈子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