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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页(第1页)

而梁春华口中的那场暴力,是七年前的。祁硕虽没见到,但在梁春华一次次的渲染下早已耳濡目染。

关于家暴,他印象最深的是三年级。祁正涛和梁春华打架,梁春华拿着刀,祁正涛一把夺走,每一个巴掌精准地落在她的脸上,她嘴角流着血,祁正涛撕扯着梁春华的头发往墙上撞,嘴里骂着:“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贱人,我就去死!”

那时候的祁硕也就一米二,不大点人跑上前去打算拦住祁正涛,被祁正涛一脚踢在腰上,他直接滚到了地上。踢他的那双鞋,还是一双尖头皮鞋。

记得那时祁正涛手机有响起,是他一个叔叔打来的,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去抢手机打算求救,被一把拽回拎着脖子扔在地上,他的脑袋磕在沙发角上。

到现在后脑勺头发下面还有个小疤。

祁正涛瞪大那红色仿佛渗着血的眼睛怒视着祁硕,一字一句仿佛死刑前的判词:“想跑?我今天不把你们娘俩打死,嘴撕了,我就不信祁!你敢打电话一个试试!信不信我真打死她?”

第二天祁硕的腰部全是青紫,小孩锃亮的光头上有好几处淤青,背上还有红色的掌痕,膝盖的伤疤惨不忍睹。

那场暴力的起因来自一场不能确定的出轨。

祁正涛给一家宾馆投了钱,前台里有个漂亮的年轻姐姐,她热心地给祁硕糖吃还陪他玩。

那个年代的手机还是翻盖的,这天他要回家时漂亮姐姐给他看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在宾馆房间里拍的,白色的背景墙和白色的床,这个女人胸前只围着一条白色浴巾坐在床上。她告诉祁硕,这张照片是祁正涛拍的。

那时也许是天真的有些傻逼,他竟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饭桌上吃饭时当玩笑话提了一嘴,梁春华和祁正涛闹了起来。

这是他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家暴了,但最可笑的是,祁正涛以喝醉了断片为由,忘记了这场暴力。

三年级,不懂法律,不敢报警,只能乖乖地当一个不敢言语的受害者。

他是恨祁正涛的,但除了恨也做不了别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开始麻痹自己那件事是假的,他选择逃避性的遗忘。

时间洗刷的是罪行还是记忆,好像都不重要,祁硕得到的不过是一小道脑袋上的伤疤和不愿回想的疼痛而已。

再往后捋,就是初中了吧。

在他爷爷车祸后,七年前,那是祁正涛最后一次打梁春华。不过也是这之后梁春华一病不起,医生检查出的结果是抑郁症和焦虑症。

祁正涛和梁春华从医院回来,他问病情怎么样。祁正涛也只说:“是抑郁症,不打紧,都是她平时胡思乱想觉得我打她,才会这样的。”

胡思乱想才会抑郁。

祁硕再一次很傻逼地信了。

初中的那次暴力如梁春华所说,他被保护得很好,睡着了并不知情。

这之后梁春华的脾气却像变了人,对祁硕是非打即骂。假期忘了扫地,换来的是两巴掌,没有当天取梁春华的快递,得到的是一顿打和一番咒骂。

但他很懂事,自己挨顿打受点委屈第二天就忘记了,但梁春华有病不能再被他气着。

日子久了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初中,十四五的年纪,青春期,叛逆期,祁硕在家从不会发脾气。但他也一直记得初三那年梁春华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车祸该死的不去死,不该死的却死了。”

他知道梁春华的脾气就是这样,气消了还会给自己哭着道歉。

打一巴掌给一个糖。

他曾后悔为什么那天晚上不叫醒他,他初中了可以保护她,这样他就不会那么愧疚。

但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

自始自终在这个家里祁硕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力感。

他自己厌恶暴力的同时,也不偏不倚做了暴力的走狗,用拳头解决问题是他情绪唯一的发泄口。

像一个极端的疯子。

车祸之后,祁正涛是再没打过梁春华,他开始努力装做一个好父亲。但该发生的早就已经发生完了,梁春华心理的伤口存在了七年,一直存在着且越裂越深。

他们每回吵架就如今天一般,梁春华总会提起这件事,她会自己一次次撕开伤口供人观赏。

祁硕曾不止一次的劝梁春华离婚,但梁春华都拒绝了。

祁硕知道,在他们那个小破县城里女人离婚是一种耻辱,在一段垃圾的婚姻里忍辱负重才是自我的荣誉。

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好像所有人是基因里默认的,不是他读了两本书学了几句圣人哲学所能改变的。

这也就是他高考后报志愿愿意离家2800公里的原因。

不为什么,只想逃离。

混乱的生活忙忙碌碌,但没想到压死骆驼忍耐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高考后的暑假。

祁硕和朋友刚打完球到家,刚进门迎面撞上梁春华的气势汹汹,她质问着祁硕:“你是不偷我的钱去外面鬼混了?!”

祁硕把球放在地上那时候一脸懵,他完全没明白梁春华在说什么。

祁正涛在一旁提醒他,“你妈说她五百块钱不见了。”

祁硕听完这话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怔了几秒咽下干涩的唾沫,“昂,懂了。你的钱丢了认为是我拿的吗?”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但在梁春华的耳里却是绝对的叛逆。

“不是你这个败类还能是谁!”

果然,信任是祁硕这个家里最罕见的东西。

谁都没有。

祁硕实在有些忍无可忍,吼了一声:“你自己脑子不好没存好钱!丢了凭什么先来质问我!我没拿,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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