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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最终站(第1页)

时间往前推两天,京城考院内,考官们批卷批到头昏脑涨,总算是批完了,开始排名。

其实会试只要中了,前边排名前后一两名的差距根本不算什么,因为贡士(会试中榜者)们还要参加殿试,殿试才是最终决定进士与同进士人选的考试。

所以以往,考官们只有在决定会元的时候会有些争执,但今年这个情况完全不同啊。

本次会试的两位重头考官,蒋相和姜侍郎却因为一个第十名的缺口别起了苗头。

“蒋大人,依我之见,还是此子策问更言之有物,该为上选。”姜侍郎虽身在吏部,但却并不像吏部里的教条那样冷冰冰,整个人还是十分风雅圆融,是个普通人见之难忘的翩翩君子。

被称为蒋相的人则并不吃这一套,他板着脸,脸颊的位置有一道深深的八字纹,身上的衣裳板正,尽管已经在号房里坐了半个月,他身上仍不见随意与疲懒,“你手上的卷子诗赋与行文不足之处多矣,比之此篇差了些意思,落于十一之位更好。”

蒋相是旧派科举标准的忠实拥护者,反对圣上降低‘文采诗情’在考试中的比重,也是抗拒以策论为主判断举子高低制度的带头人,他为人刻板,是先帝遗臣,两朝元老,地位很高,即使他已经把违抗圣意摆在了明面上,圣上依旧很礼遇他。

但姜侍郎也是圣上

宠臣,年方四十就成了掌管官员升迁的吏部侍郎,他深得圣心,这两人……

这样打的热闹让那些已经累歪了的考官重新坐直了身子,这莫非要在考院里吵起来?

然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宠臣姜侍郎在听到蒋相的话之后,竟把自己手上的卷子放了下来,就这样轻易退步了,“于文采诗情,此子的确落了一步,那便将他放在十一之位吧。”

这么轻易的退却,让跟姜定修对线的蒋相自己都愣了一下,不过他脸上很快便露出了一丝满意,只是这丝满意只在他脸上待了片刻,因为姜大人在把卷子放下之后,八风不动,随意非常面带笑意来了一句:“我观此子之风,倒是与圣上所提‘真才实学’相近之,过几日再试,他应当能跨过第十之坎,再往上走。蒋相,你说我们在这里相争又有何意?”

他说完,偏头看向其他的考官,“好了,大家辛苦已久,还是快来排其他考卷吧,排完要开始登名了。”他说得轻松,但周围考官寂若寒蝉,因为坐在首位的蒋大人,脸已经完全拉了下来。

……

杏榜张贴,真真热闹非凡。

陈延、叶问和秀秀坐在酒楼雅间之内,陈延派了身边的大山去看榜,他虽识字不多,但他的名字是认得的。

秀秀坐在堂内,紧张地喝了两杯茶之后,发现两个男人倒是不动如山,淡定得很。

“娘子你不必担心。”叶问扶着她坐下,

笑着说:“会试他发挥稳定,且风格契合考官,无论如何都不会落榜的。”顶多是名次之差。

他看向陈延,道:“殿试,你也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

叶问休沐的时间不多,陈延从叶家搬出去之后两个人碰面的时间也少了,这次刚好坐在一起,他便和陈延说了说殿试之事。

“殿试只考策问,一般是圣上亲自出题,当今不爱平庸举子,也不避能臣劝谏。”叶问这几句话已经轻描淡写地把宇帝所爱之文的雏形点了出来。殿试殿试,自然是投上位者所好,得上者青眼,名次必不会差。

除题目之外,叶问还说了一些殿试的忌讳,当然,这个陈延经过了这么多次考试,基本也都知道,唯一一点,“圣上喜欢巡视考生。”

今上是个很有意思的皇帝,先帝在时,殿试往往坐于高台之上,下来看也就看那么一两个人,这位不一样,他人人都要看一会儿,有时看得长,有时看得短,有时还会摇头……但摇头也不一定是你答得不好。

“所以若你被圣上关注,无需太过在意,要稳住心态。”

这个,陈延从不担心自己会因为被人看而错卷,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内心不够看重皇权,他时刻告诫自己,在这个时代,皇权大于天,在‘出格’展示自己的时候,也一定要牢记这句话。

“我知道。”

“嗯。”叶问说完,向窗外看,颇为疑惑,“你那护卫怎么

还没回来?”他们距离杏榜的位置可不远。

“大抵是人太多了。”反正陈延也不是很着急看自己的名次。

三个人都在往窗外杏榜那边看,忽然,围着看榜的人动了起来,场地有些骚乱,陈延还疑心是人太多,前边看榜的人打起来了,结果骚乱过不久,就有穿着媒人衫,在人群里极显眼的喜婆婆拉着一个着青衫的举子走了。

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

“榜下捉婿这就开始了?”

这也算是京城的一大特色了,叶问嗯了一声,“今日在榜上有名者,来日殿试至少也是同进士了。”虽说同进士,如夫人,但到了这个位置至少已经可以为官了,而今日榜下捉婿的老岳山,大抵都是京城这边的商户,“他们手中钱财多,女儿也多,想拉拢一些年轻的读书人。”

这场由子女婚事衍生的赌约对于商人来说,是赚多赔少的,不走背运,基本都能当官,若有幸选了个合适的,指不定殿试再进一步,由二甲进士出身,官拜知府、知州,甚至于六部中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才会有诗云‘囊空不办行春马,眼眩行看择婿车’么。”

“这就是春光灿灿,红妆看新郎吗?”秀秀对这事儿很好奇,满脸笑意往下看,又道:“那康弟今天下去,会不会被别人捉了?”

“我猜不会。”陈延放下茶杯,“这是榜下捉婿,又不是榜下抢人。”

他这话说得直白

,让叶问当场笑了出来。

陈延猜测这种所谓的榜下捉婿,老岳山至少是提前打听过心仪的女婿,并跟人接触过的,不然中了杏榜,也算半个朝廷命官了,普通的商户把人逮了去做东床快婿,人家万一不愿意,这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康弟说的也对,不过,既已谈好,那直接找媒人提亲不就好了,为何还要……”众目之下,弄这一遭。

“你看,方才捉婿,这周围的人都在叫好。”看事情,有时候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普通情况下,一个进士娶一家资丰厚的商女,少不得被自己的同僚说上一句‘于财委身’、‘贪图钱财’,听起来就矮了人一头。

而被榜下捉婿,人家提起来调侃意远比恶意来得多,将来与妻子若能琴瑟和鸣,百姓再提起、同僚再提起,也会说‘阴错阳差凑成了一道美满姻缘’。有时候,大家虽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差的就是这一层‘佳话美谈’的布遮掩着。

叶问有些惊讶,陈延心思还挺通透,“便是如此了。”

秀秀:……

高门世界里的弯弯绕绕果然很多,“那就没有真的随便捉的吗?”

“有啊。”叶问见秀秀难得露出这样疑问可爱的表情,一脸正色的开玩笑,“真捉的一半不等杏榜,应该是殿试后再捉,一般只捉状元跟探花,捉之前问一句,可曾娶妻,若答没有,那就直接捉走了。”

这熟悉的流程,熟

悉的语言,秀秀简直要翻白眼了,“你当我没看过戏文吗?这是榜下捉婿吗,这分明就是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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