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圈子里总有人不断地对她示好,但叶月宾告诫过钟晴多次,不许她私下和圈内人交往。
“我还有事。”
阎经纪笑着表示理解:“妈妈不在,钟小姐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要是在等人,我就不陪你了。”
毕竟年少气盛,被激了一句,钟晴就没急着动。阎经纪是见风使舵的老手,便轻轻拉着她往自己位置上走,一路上专讲些奉承的话,阴着脸的钟晴终于微微有些笑容。
“我为你介绍,这位是司徒诚先生。”
隐蔽的包厢里已经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因为光线幽暗,所以看不清相貌。但钟晴在他对面一坐下,便有种无名的压迫感迎面而来:“没听过。”
司徒先生“嘎嘎”地笑了起来,嗓子因为抽过太多烟而嘶哑:“很好。”
阎经纪也附和着笑,又对钟晴解释:“司徒先生拥有格陵重工呢。哦,你可能不明白,怎么说呢?格陵重工在格陵的地位,就相当于云泽稀土在云泽的地位,也许还要更重要。”
现在又把她当做小孩子一样看待。钟晴撇了撇嘴——她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对有钱人更没有什么好感。司徒先生随手拿起桌上的火柴盒,擦亮了一根。借着磷火的光芒,钟晴看清了他的脸庞。
那是一张和闻柏桢有七分相似的窄脸,同样的眼睛细长,鼻梁挺拔,只是嘴唇略厚了一些,她不禁脱口而出:“你的亲戚里面有姓闻的吗?”
阎经纪对钟晴使了个不妥的眼色,但司徒先生好像并没有受到冒犯,任由手中的火柴燃尽熄灭,整张脸又陷入幽暗中:“我第二任妻子姓闻。”
钟晴本来还想问什么,阎经纪为她点的柠檬汁端上来了。她渴极了,大口大口地喝着,把已到喉头的话又咽了下去。
“真人比电视上有趣得多。”他这样评价。阎经纪笑了:“钟小姐可是靓绝云泽的一枝花呢,当年到云泽挑选小演员,一眼就看中了她。她镜头感很好,天生吃这碗饭的,我们相宜就差远了。”
看来她并没有把这当做奉承话,反而有点反感,小斜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像要翻白眼。
黑暗里,司徒诚目不转睛地看着钟晴。她发质润泽,容貌姣好,皮肤光滑,曲线流畅,一切贵在天然。阎经纪还在喋喋不休:“……剧本很好,场面浩大,意义深远,只等您投资。”
“再看看吧。”他懒散地回答,点起一根烟,袅袅烟雾升起。钟晴皱眉起身:“我要走了。”
“看来钟小姐不喜欢烟味。”他将烟掐熄,“再坐一会儿。”
“我在等人。”
“谁敢让钟小姐等?”他轻佻地摸摸下巴,“怎么舍得让这么可爱的小美人等?”
轻薄的话听得钟晴汗毛直竖:“我高兴走就走,高兴等就等。”
“坐下!”语气平淡而独裁,连阎经纪都吓了一跳,拉着钟晴的胳膊劝说:“我们的新电影打算邀请你出演女一号,坐下来聊聊。”
钟晴轻蔑地看着阎经纪:“你怕他?我可不怕。”
他又“嘎嘎”地笑起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钟晴:“真是无知者无畏。”
钟晴厌恶地别过脸。她怎么会觉得他和闻柏桢像呢?与闻柏桢的沉静优雅不同,这张脸上写满了各种欲望,眼神黏黏糊糊,五官阴晴不定。
“再见!”她刚要起身,却不小心带倒了放在桌边的杯子,一整杯冰水洒向她的牛仔裙。冰凉的液体一直流到大腿上,冻得她一下子蜷缩起来,一把抢了纸巾盒在手,一边走一边擦。
阎经纪追上去赔小心:“你是明星,去洗手间小心被偷拍,我带你去清理一下。司徒先生飞扬跋扈惯了,对我们相宜的态度更差,你不要放在心上……”
司徒诚坐在包厢里,冷眼看她们两个拉拉扯扯,最终还是登上了通向客房的专用电梯。
他慢慢地抽了两支烟,然后起身。
格陵国际俱乐部的五楼整体是做成灰和黑的色调,一共八个套间,全是长租房。为了客人的隐私考虑,墙壁、地板和房门上都铺着华丽的厚毛毯,隔音效果非常好。他一边走,一边从墙角的花瓶里折下一朵海棠,无意识地揉烂了,便毫不可惜地丢在一边。他在南翼的508号房门口打通了一个号码。
把手轻轻一抖,门悄声从里面打开了。
惶恐的阎经纪闪身出来,让司徒诚进去。
门关上前,从里面扔出来一张请勿打扰的牌子。
她卑屈地挂好就离开了。噔噔作响的高跟鞋,走在陷到脚腕处的地毯上,像猫一样没有声音。
空无一人的走廊恢复了平静。此时正是傍晚,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望下去,与紫红色晚霞相连的是波光粼粼的海面,鳞次栉比的建筑挡住了沙滩,街道间塞满了赶着回家的车辆,有人在车阵中奔跑,断断续续的音乐,传到五楼来的时候已经荒腔走板。
在这荒腔走板的音乐声中,508房的门把手突然拼命地扭动起来,请勿打扰的纸牌也在左右摇摆,晃动得令人胆战心惊,撞击声、哭喊声、巴掌声,都随着耳鸣的错觉而来。
过一会儿,门把手又拼命地扭动起来,但声音已经微弱了许多。再过一会儿,又完全恢复了平静。
这里静得好像一座死城。
有朋自远方来
九月三日。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嘀”的一声,过了半分钟又“嘀”的一声,提醒着主人有新短信尚未查看。检票进站,候车大厅的喧闹全被抛在了身后。钟有初将大大小小的包移到一只手上,拿出手机来看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