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蒙金超身边围绕着四朵金花:负责涂指甲油的梁安妮;负责煲电话粥的谈晓月;负责拼酒的何蓉和负责一切大小事务的丁时英。
女人总相信一切电器坏了都只要拍两下就会好,就像她们相信一切负心事骂两句就会雨过天晴。梁安妮是总部派遣来的高级秘书,在百家信地位超然,年年都是她陪同蒙金超回美国总部汇报兼旅游。可怜丁时英跟了蒙金超十五年,没有离开过百家信半步,劳心劳力,还被蒙太当众掴过两巴掌。吃了这么多亏,还常常被蒙金超骂得狗血淋头。
钟有初立刻动手帮她整理文件:“我们分工,抓紧时间。”
何蓉不愁工作枯燥,只愁没人和她八卦:“有初姐,你知不知道——四月份有个澳洲农场主订走价值六十万澳元的报警器,用信用证交易。”
她刚到公司搞不清楚什么是信用证,钟有初只好言简意赅:“信用证就是大人用的支付宝。”
钟有初边复印边道:“四月份澳币跌得厉害。”
“可不是,发货之后就一直跌跌跌,结算时利润少了百分之十六。公司今年流年不利,后来陆续有几笔出口生意都吃了亏。”
百家信实习员工在董氏上海分部洗脑,哦,不,培训时曾一再受到谆谆教诲——企业与个人的荣辱观、价值观、道德观要保持高度一致。
“人民币今年一直在升值。市道如此。”
何蓉恨骂道:“企宣部炒外汇的那几头白眼儿狼,一听说接了国外订单,即刻抛售手上的外币,还戏称蒙总是铁公鸡风向标。”
“总部哪里管这些,劈头就骂蒙总。”她叉着腰,活灵活现地学大董先生在越洋电话里的语气,“不要解释,不要找理由!凡事找个借口就能解决?你,你,你不要做这个总经理了,你做梦去吧!”
大董先生一激动就有口吃的毛病,可见确实气极。
“更何况多张订单都是蒙总使尽浑身解数,不惜以本伤人,从求是科技手上抢来的。”何蓉提起“楚求是”这三个字简直咬牙切齿,“这年头,小赚即赔。楚求是明摆着是以退为进,设计蒙总。”
百家信自从前经理闻柏桢离职后,业绩一直未有起色。楚求是本为销售主管,闻柏桢的亲信,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闻柏桢离职,蒙金超上位,楚求是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索性和蒙金超闹了一场,拉走不少骨干出来打江山。
“为表决心,蒙先生主动提出开源节流——哎呀,真该打,我说漏嘴。好吧,只告诉你一个,有初姐。”
何蓉是一员勇猛无双的八婆,她若说“我只告诉你一人”,那大可放心,不须惴惴,因为这事估计早已传开。
钟有初平静地说:“你说吧。”
“听说总部聘了雷再晖过来做事。”何蓉神秘道,“你知道他吗?”
啊,是令所有职场白领都闻风丧胆的骨灰级企业运营顾问雷再晖!
谁没有听说过雷再晖的大名?他有名得到了去哪里做事,哪里的工作效率就会飙升的地步。
据说在有些公司,如果手下磨洋工,主管只要威胁说“再不好好工作,我便请雷再晖来”,效果立竿见影。
那雷再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有人说他正当壮年;有人说他垂垂老矣;有人说他出身于下岗工人家庭,面目可憎,仇恨社会;有人说他是多国混血,风度翩翩,十分绅士;有人说他精算牌、司法牌、建筑牌、潜水牌、电工牌,应有尽有;有人说他高中辍读,全靠自学;有人说他阴骘大伤,妻离子散;有人说他家庭美满,儿孙满堂。他出道十年,还在一团迷雾中。
当然,见过他的人都领了大信封。你总不能去问一个垂头丧气的人,请你吃炒鱿鱼的雷再晖,到底属哪类传说?
就好比你的牙医长得再帅,想必你也希望和他永不相见。
“哦,就是那个传说中——”钟有初故作正经,掰着手指一样样数,“可治小儿多动、挑食、夜啼、尿床的雷再晖?”
何蓉哈哈大笑,一边笑手上工作却有条不紊,显然是受过良好的文秘训练。这份功劳应当记在她的师父钟有初头上。
“可不就是他。他已经为总部制订了一套瘦身计划,甩除不少赘肉。前不久才出了秘一级o(备忘录),我在梁安妮那里看了两眼——说是大董先生要退下去,小董先生仍在外放中。总部裁员百分之十七。营销和企宣两部合并,两个部长又都是元老级人物,眼看要闹起来,偏偏平稳过渡了。可见他确实有些本领。”
钟有初惊讶道:“不是吧?金融风暴已过去很久,怎么现在开始顶不住了?”
“近两年在风投那一块儿蚀得厉害——梁安妮说的。去年回总部,她和小董先生出过海。”
“雷再晖刚出道时就已经风传要请他来为公司瘦身,以前……”钟有初咳了一声,继续道,“年年都恐吓员工说寄资料给他,年年喊狼狼不来。管他来不来,做好自己的工作就万物升平。”
正说闲话,丁时英出外勤回来接手,赶她们两个去吃饭:“年轻人吃饭要定时定点,长命功夫长命做。”
丁时英今年三十六,打扮得却像四十六。
“时英姐,公司是不是真要请雷再晖来做事?”
丁时英不以为意道:“行啦!年年喊狼狼不来。管他来不来,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的工作,万物升平。”
“嚯!刚才有初姐也这样说。”
丁时英便抬头望了钟有初一眼,后者正低头去按影印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