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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风雨欲来（第2页）

萧克明拿着半个菜团子，对一旁的萧应颜道，“小姑，可记得千万别在神游去天外天了，唉，其实应该早和你说的，平白还让你遇了险。”

萧应颜捡起桌上的空碗，闻言笑了笑，“我自然不会再去了，你记得也和志程说，不用担心我。后山这边有我镇守，你们放心便是。”

话毕，她便拿着碗筷离开了，余的也没再多过问太多。

萧克明也并未离开，他坐在李梦生旁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李梦生瞥了他一眼，率先开口，“我过几日也会离开茅山，和他一个去处。”

那黑龙他还没琢磨出名堂呢，保守也要三五日。甘墨既然特地叮嘱了没参透出来前不能带出去，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萧克明长叹一声，“昨天符钧其实就和我说了。虽然我想让您留下来，但我师傅都留不住想走的您，更别提我了。”

听了这话，李梦生也不由觉得好笑，不知道当初的陶晋鸿，是怎么想的？

“其实宗教局的人昨天和我提了，希望我们茅山能出人过去帮忙推进仙境的探索，还不能是实力太弱的，不然自保都成问题，反而会拖后腿。”

目前能代表茅山前去的高手，他萧克明是掌教真人，还是地仙之体，不是茅山外面天塌了要砸到秘境了，或是他哪个兄弟出事需要撑场子，他一般都是坐镇秘境里的。

作为传功长老的小姑，需要坐镇空间不稳定的后山，除此之外的刘学道等人，大都是各堂各峰的长老，贸然调出去，对应地方的管理都成问题。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在山门青黄不接的当下，有他师叔祖这么一个出身茅山又实力出众，目前也没在管事的人，去代表茅山参与这件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萧克明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的。

李梦生却是挑了挑眉，“如此，我前去倒是师出有名了。”

萧克明盯着师叔祖的侧脸良久，最终颓然般垂下头，“克明如今此身不自由，恨不能替您前去。到时我会多为您做些准备的，异界危险万分，虽然有大人在，但您也一定要多加留意。有任何麻烦事，比如不信您身份的，您就搬我或者大师兄的名头出来，多少也管点用。”

这是把他当初出茅庐的小子了。李梦生瞥向他，眼里却并无责备，更多的是无奈。

萧克明显然没这么觉得，他伸手递过来一块雕花繁复的玉质令牌，看着有些眼熟。

“您不想就职，想隐藏身份也没关系，只是对应的问题还是要个办法解决的。我思来想去，觉得把这个交予您，是最合适的。”

掌门令，此物算是茅山掌教真人最具权威性的信物，人持此物，那就相当于掌教亲临，在内代行权力，在外代表宗门，都是有效力的。设立这种临时的权力交接下放的手段，除了应对突状况外，最主要的还是一种完全信任的象征。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这东西轻易不会启用，毕竟即使是同门师徒，想保证所托之人完全可信还是很困难的，而且大多数情况下都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李梦生短暂回忆了下，也就虚清还在位的时候曾经给过他一次，算起来是抗日战争时候的事了。

萧克明依旧看着他，那双和他类似的眼睛里是一种百感交集的神色。李梦生接过那枚令牌，手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用力的握了握。

他能想明白的事，小明看来也能明白，而这却并不影响这份信任的弥足珍贵。

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份宝贵的宁静持续了片刻，李梦生思忖良久，最终还是问了出口。

“规则对地仙之体的限制，是什么样的？”

萧克明顿了顿，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这件事。比刚才更大一些的风凭空而来，带来点点滴滴若有若无的雨水的湿意。

师叔祖的关切便如这微风般，总蕴含着一种淡淡的神情，促使他平白生出更多依恋的感情。平静住心绪后，萧克明最终道，“目前只是不能随便去人间了，待在秘境里没什么问题。非要说的话，我感觉我现在像刚学飞的鸟。”

凡人成就地仙，就如同走兽修出双翼，头顶曾经只能仰望的天空，如今成为了能够被触及的，机遇与危险并存的新天地。然而这双翅膀尚还稚嫩，不足以支持它翱翔天际，同时曾刻入躯体的行走大地的方式也因这蜕变而变得笨拙了，最终成了一种夹缝之间的存在。

不足以飞升，行走人间亦受到限制，而再想再往前迈出一步，成为真正的天人，在末法时代的当下，则又是一道全新的天堑。以为是一步登天，实则是落入了左右为难的罅隙之中。

在意识到这点后，他便时不时的会想起自己的师傅，地仙陶晋鸿。师傅当时是否也意识到了这点呢？甚至他天山大战时的壮烈行为，是否也有这方面的影响？

他注定得不到答案。至于他眼前的路该如何走，则更是一片未知。

所幸他萧克明十年红尘炼心，修炼的就是一个好心态。掌教真人的事不就是，起初想着干不了，不干了，最后还是屈服于虚玄真人的死谏，接下了烂摊子。如今摸爬滚打这几年过来，茅山不说重振荣光，起码也是井井有条了。有什么难关是过不去的？

而且说实话，虽然有符钧师兄帮忙分担，但当掌教真人是真的忙。之前山门百废待兴，他忙的可谓是连轴转，好不容易稳定了一年半载，最近句容又出了状况，又是天天开会作法，师叔祖和小姑回山，他都没法多陪伴一会，至于想下山寻欢作乐，那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样的日子，有没有地仙的限制好像都没差。

说完想完这些，萧克明反而笑了，只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苦笑。

而李梦生的眉头却是紧了，然而他目前也帮不上什么忙，最终只能语重心长道。

“修行方面，我也点拨不了你。只是希望你记住，无论之后遇到何事，都要保持住本心，勿行悔恨事，这是师叔祖唯一能告诫你的了。”

虽然只是白开水般的简单道理，然而萧克明却如获至宝般垂下身，高大的身躯硬生生矮了一头下去，“谨记师叔祖教诲。”

李梦生莫名觉得这场景滑稽，他抿起嘴摇摇头，神情重归严肃。

“小明，茅山的当下以及未来，就交托给你们了，别让山门蒙尘。”

看着眼前的正值壮年的徒孙辈，他却莫名的想起了志程甚至甘墨。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与自己这种旧岁月的影子不同，他们都有着更为浩渺的命运，更为沉重的责任，在未来等待着。

此时此刻，恰是风雨欲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