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澜似乎想说什么,但朔月已经很快地回答了他:“我粗通医术。”
谢从澜一顿:“什么?”
朔月直视着谢从澜的眼睛,多日长途跋涉未改其秀丽风姿,眸光清亮如同天上皎皎明月:“陛下放心,我会尽己所能,治好你的病。”
他不问谢昀,也不问真相。
有那么片刻时间,他惊异于自己这么快就接受了谢昀不再是皇帝的事实,也诧异自己如此轻易地叫出了“陛下”二字,仿佛这个称呼对应的原本就是谢从澜。
但很快,这惊异也转瞬即逝了。
谢从澜问:“真心话吗?”
想起严文卿的诧异、质问和愤慨,朔月反问:“陛下觉得我冷漠无情吗?”
谢从澜笑了笑:“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纵使那在旁人看来荒谬可笑。”
朔月怔怔地凝视着他,心中蔓延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从澜理解他。
这本该是值得欣喜的。谢昀那般好,也会觉得他的契约荒唐,总想将他赶出宫去,去追寻所谓的自由。即使谢昀承诺再也不赶走他了,但他知道谢昀心中并不愿自己留下。
可是这当下,他却忍不住想谢昀。
他在做什么呢?他当初发生了什么呢?他知道自己回宫了吗?他生气了吗?他在等我吗?
他……还活着吗?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满怀恐惧和忧虑地逃避谢昀的离开,转而用契约和意义填满失去谢昀后大片大片的空白。
只听四周阒寂无声,龙椅上的新皇温声向他承诺:“我会尽量坐稳皇位,让你在我身边久一些。”
如同谢昀曾经向他承诺的那样。
朔月轻声道:“愿陛下做明君。”
倘若谢从澜再行炼丹修道的荒唐之事,他不会留下。……这是很久很久的从前,他与谢昀拟定的新的契约。一念至此,朔月不由得恍惚。
脚步欲行,朔月又回头道:“严大人只是为我着想,陛下莫怪。”
“严爱卿是肱骨之臣,我自然不会怪他。”谢从澜知道他说的是昨夜的事情,大度地未曾计较,却又道,“你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朔月答:“见过沙场征伐,有些触动。”
谢从澜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你一路辛苦了,去休息吧。”
朔月从善如流地转身,一应动作都流水般自如。
望着远去的背影,谢从澜喃喃叹道:“他大概是这场宫变里面最冷静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