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应该也是被人清洁过了,散出清淡的兰蕙香。
浓密乌被编成了辫。
冰床的对面,正是一面水镜。
水镜之中,映照的少女面容,和楚挽璃一模一样,便连神态也几乎完全相同。
她第一次使用白狐手钏,未曾料想效果如此卓绝。
也无怪那日,那只九尾狐冒充沈长离时,她都没能没能一眼认出来。
她躺了会儿,室内便进来了一个白衣巫祝。
牵过她的手,她力气很大,白茸就这样被她牵着,朝着室外走去。
“还有半个时辰。”巫祝道。
方才已经验证过,确是适合祭祀的女体。
还有半个时辰,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半个时辰。
红月当空。
远远看过,那一道圆形的纯白祭坛十分圣洁。
只有神职人员可以进入祭坛。
两个巫祝将她抱起,带入了祭坛内。
此处应是在山巅,深秋空气微凉,夜风很干净,山谷之中绿意盎然。
祭坛正中,乃神木扶桑,不燃于火。
她双手双脚都被捆缚于扶桑上,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巫祝引燃焚寂净火。
白茸地垂着眼,没有害怕,只是平静。
直到一阵夹杂着淡雪的晚风拂过,她忽然抬了眼。鼻尖嗅到一缕清淡的迦南香。
他果然来了。
月下,一道修长人影缓步而来。
这祭坛周围的山谷,原种满了桃与梅,只是这时都不开花,他本也不喜这种繁盛的花。
所谓雪月最相宜,此番夜景风光,月下人更清绝。
沈长离踏入祭坛时。大巫祝朝他行礼。
沈长离生来有仙骨,他年幼时,曾被楚复远送去过灵山除净,因为根骨绝佳,天赋出众,巫咸曾考虑过找青岚宗要人,想培养他成灵山的继任者。
只是后来,他依旧选择走上了剑修的路,便不再做此考量,这么多年过去,沈长离偶尔会回灵山,与十巫都还有有联络。
巫咸曾亲自给他做出过预言。巫咸的预言从未出过差错。
他曾说过,他之一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毁于自负,抱憾半生,所想之物终求而不得。
沈长离不信命,只信逆天改命。
他眉眼淡淡,抬眸看向那一轮红月。
青岚宗的护宗大阵,如今几乎是由他一人的灵力撑起,阵眼便是他的本命剑的剑魂,因此,这段时间,未受多少玄天结界波动的扰乱。
大巫祝勉强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同时共存的仙气与魔气,不过,到了如今的地步,也只能指望他持身清正,可以压制。
白茸呆呆看着他。
沈长离走近了些,袖袍的浅淡迦南香味道更近,萦绕在鼻尖。他一身白袍,乌未束,月白腰封,眉眼玉润冰清的俊秀,浸润在一泓冷淡的月色里。
完全瞧不出是昨夜方才大婚的男人。
看向她的眼神也凉淡。
她想,世上如何可有性情凉薄至此的男人呢,昨夜洞房花烛,与楚挽璃榻上欢好,做了恩爱夫妻。今日见枕边人被祭祀,也可以这般无动于衷。
只是,纵然如此,楚挽璃在他心中,总归也是比一件低贱的泄欲工具重要的。
沈长离缓步走入祭坛,看向她。
那双浅色的琉璃眼,清冷湛湛。
他修长冰凉的手指竟挑起她下颌,似在端详,低低道:“如何真要是你呢。”
“为何不能是白茸。”他漫不经心道。
不然,将那女人肮脏的骨血都用净火燃尽,让她彻底消失在他眼前,也是一桩好事。
她的心已经死了,听到这番话,甚至也再无法更疼,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待他知道,去死的确实是她,不是楚挽璃的时候,定然是开心的吧。
白茸用目光描摹过他英俊瘦削的面容,想到漆灵山那情迷意乱的一晚,这双凉薄漂亮的唇吻遍了她全身,让她几乎化在了他怀中。
那时,她无比幸福,以为她终于找到了他,此后便会与他幸福相守一生,却不料只是一场漫长噩梦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