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琳在给儿子包蜡烛包,见六妹抱个小囝到身边,怔住说,做什么。六妹说,大嫂没有奶,星星饿的直哭,你奶多,喂一下。余琳侧过身说,我不喂。六妹说,为什么。余琳说,要我喂,也要拿出诚意来。六妹说,什么诚意。余琳说,叫逸武来讲算什么事,总要正正经经来个人吧。六妹说,是一家人呀,还要哥嫂来求你不成,又不是外人,快点喂。余琳不高兴说,我才让逸武回绝掉,你又抱来让我喂,我喂了,好人全是你做。
六妹严肃说,余琳,你太坏了,你一点不善良。余琳说,你滚。六妹说,姐夫一家哪里对不起你,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你,这样好的婆婆、哥嫂、小叔,你去哪里找,人要懂得知足,要积德,才会有后福。余琳说,我还要你教训我。六妹说,你不肯喂是吧。余琳说,我最恨人家威胁我。六妹说,行,我也不伺候了,明天一早我就走,我回去,要讲给家里听、讲给乡里人听,让他们评评理,你的做法对不对。余琳说,你敢。六妹说,没有我余彩云不敢做的事情。怒冲冲就走,眼看要出门了,余琳大声说,余彩云你回来。
六妹立刻走回床前,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余琳没好气说,不是饿的直哭,哭声呢。潘星星哇一声哭了。六妹说,这不哭了。递过去,余琳伸手接住,解开衣襟纽扣,抽出垫的毛巾,已经湿乎乎,六妹嘀咕说,奶这么多还不喂。余琳说,再多废话一句。六妹说,我闭嘴。
潘星星狼吞虎咽吃起来,吃的咕吱咕吱响,余琳看半天说,大嫂漂亮,生的儿子也好看。六妹说,月亮最好看,皮肤遗传了大嫂,雪白。余琳再看自己儿子,黑黑壮壮的,又有些不开心。
潘家妈和吴妈,在门外听动静,渐渐露出笑容,轻手轻脚走开,碰到寻过来的潘逸年,小声说,在吃奶了。潘逸年点点头,笑笑,没响。
感谢
潘家妈叩门说,阿琳方便吧。余琳在喂星星吃奶,随口说,什么事。潘家妈说,我亲家,那阿嫂的姆妈,薛阿姨,想当面感谢你。余琳想想说,进来吧。
薛金花端着砂锅,潘家妈拿碗筷勺子,前后走进来。砂锅摆桌上,薛金花又出去,拎来一个鼓囊囊袋子,笑说,我专门去了趟南京路,上海时装公司挑的囝囝衣裳、给我们壮壮穿。潘家妈说,南京路,我只听过服装商店,老早底叫先施公司,蛮高档的。薛金花说,就是这里,今年三月份,重新改了店名,服装改成时装,听起来更加时髦。
拉开袋子口,将衣裳一件件拿出来,薛金花说,我们壮壮,要做时髦小囝。余琳笑说,薛阿姨坐。薛金花说,壮壮呢。余琳说,在床上躺着。薛金花说,我汰过手了,可以抱抱嘛。余琳说,可以。
薛金花弯腰抱起壮壮,夸赞说,小囝长的好,虎头虎脑,随便人抱也不哭,胆子大。余琳说,薛阿姨夸张了,和星星不好比。薛金花说,我这人一向实话实讲,不怕得罪人。我还会看面相,星星在古代是文官,壮壮就是武将,好好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壮壮嘴巴瘪了瘪,握紧拳头,想哭。潘家妈接过去说,好像屙尿了,抱到旁边换尿片。余琳心花怒放说,薛阿姨坐呀。薛金花坐到床沿旁边,看一会余琳喂奶,感叹说,真是辛苦你了。余琳低声说,不瞒薛阿姨,你是第一个讲我辛苦的人,其他人总认为我,不就喂个奶嘛,有啥苦累的,这其中滋味,也只有我最清楚。眼眶发红。
薛金花连忙说,坐月子不好哭,以后要眼睛痛。余琳拿了手帕拭泪。薛金花说,不是不清楚,我发觉潘家人呀,侪是锯嘴葫芦,不擅表达。其实吧,我今天来,看到你皮肤白里透红,奶水旺盛,证明婆婆伺候的好,好吃好喝,没亏待你,没给你气受,已经很幸福了。余琳闷声没响。
薛金花拉起余琳手说,妹妹啊,我晓得你不容易,背井离乡,生儿育女,身边也没个亲人,婆婆总归不是自个爷娘,啥话侪好讲。现在又喂两个小囝,像两只小老虎,奶吃的咕吱咕吱,要怪,就怪我这女儿不争气,让大人小囝一道受罪。以后啊,不,从现在开始,有啥委屈,啥人欺负你,就和我讲,一通电话,随传随到,我替你撑腰。余琳笑说,我谢谢薛阿姨。
薛金花去揭开砂锅盖子,勺子搅搅说,我花了五个钟头,炖的老鸭扁尖汤、摆了几片火腿,鲜的眉毛落下来。盛一碗端给余琳说,星星困着了,放下来,休息休息,吃碗汤,把鸭腿吃了。余琳将星星放床上,接过碗筷。潘星星踢两下腿,瘪嘴开始嚎,余琳说,听听,嗓门尤其响。薛金花一抱起,立刻不嚎了,接着呼呼大睡,薛金花说,这小阎王,讨债鬼,折腾人有一手。余琳笑。
薛金花说,你们侪是好命的人,有儿子。余琳说,薛阿姨没呀。薛金花说,唉,以前有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讲,那婆婆最有福气,四个儿子,侪有出息,日后不愁没人养老送终,我真是苦命的女人啊。不由满心伤感,潘家妈抱着哇哇哭的壮壮,进来说,大概肚皮饿了,要吃奶。薛金花说,那我抱星星过去吧。潘家妈说,也好。
玉宝也在给月亮喂奶,薛金花盯着说,奶也不小啊,为啥没奶水。玉宝心烦、侧过身挡住。薛金花说,挡啥挡,我还看不得。玉宝说,有啥看头呢。薛金花说,老三新妇奶不大,奶水滋滋流。壮壮养的好,大胖小子,我抱手里掂掂,九斤应该有。玉宝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