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千帆越听越困惑,他转头看宋怀凌。
宋怀凌目视前方,说:“别看我,看路,还是你又想把车开上人行道?”
“”游千帆扭回头,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多了一道黑历史,而且这个黑历史还有个嘴很毒的见证者,真可怕。
片刻后车开到了公司楼下,游千帆目送宋怀凌下车,脑里还在想对方说的“好孩子的戏”,他实在太好奇这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宋怀凌转身关车门时,就看他眨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奇两个字都快从眼睛里掉出来了。
宋怀凌有点想笑,想了一下,说:“你要跟我上去吗?”
游千帆:“啊?上去?去哪?“
宋怀凌:“公司。去看我怎么演戏。”
游千帆忙不迭地说:“去,当然去!”
寰宇的办公室二十四小时开放,因为每一天都会有人加班,即使是周五晚上也不例外。
整个办公室都亮着灯,办公室入口坐着值夜班的前台小哥哥。
小哥哥看到宋怀凌的时候神情非常平静,毫无波澜,看来早就对宋总深夜回公司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两个人在门口的门禁指纹机上刷了指纹,又向前台小哥出示了员工证,然后走进办公室。
宋怀凌一路往前走,直接走进了茶水间,游千帆一脸茫然地跟着他。
直到他从茶水间的冰箱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递给游千帆,自己又打开了另一瓶开始喝后,游千帆终于忍不住问:“这是在干嘛?”
宋怀凌喝完水,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说:“陪我在这里坐十五分钟。”说完,他在旁边的餐椅上落座。
游千帆:“???”他捧着那瓶水,极度茫然地看着宋怀凌。
宋怀凌把水放在身前的餐桌上,挑着眉看还站在原地的游千帆:“你打算罚站?”
游千帆:“”他挪到椅子上坐下,问,“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坐十五分钟?”
宋怀凌:“向老板交差。”
游千帆头上冒出一堆问号。
宋怀凌:“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傻了?”
游千帆不知道自己此刻傻不傻,但他知道半夜回公司茶水间坐十五分钟这种事很离奇是真的。
不过为了证明自己不傻,他还是开始认真思考,尝试自己找出事实的真相。
要说这事难猜嘛,到也没多难——宋怀凌刚才在吃饭时以公司有事为由遁了,此刻专门回公司坐着参禅,目的自然是为了圆刚才的谎,而这世上有谁能查他是否说谎查到公司来,想来也只有寰宇的大老板宋宇了,再加上他说要“向老板交差”,所以很明显嘛,他爹叫他去陪妹子吃饭,他不想,但又不能拒绝,所以过去露个脸,装装样子,再假装公司有急事就走了。
游千帆:“啧”
宋怀凌:“看来智商还在。”
游千帆:“”
他细想一下,觉得这事槽点实在太多,有种说不出的荒谬感——宋宇是他的亲爹,逼迫他去和一个自己不想见的人吃饭,而宋怀凌,一个已经二十八岁的人,还要像小学生逃避写作业一样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
整件事都荒诞又可笑。
游千帆:“你不想去的话,不能直接拒绝吗?”
宋怀凌:“不是所有事都有选择。”
他的语气非常平淡和冷静,像只是随口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但游千帆感到非常不对劲。
他宁愿回来公司坐十五分钟都不肯在餐桌上多呆一秒,可见他有多排斥今晚的那个应酬,而安排这个应酬的人是他的亲爹,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时,可能会感到不满、或者难过、或者委屈,甚至有些人会愤怒,而不该是平静。
不是所有事都有选择——他好像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甚至对此有种异常的麻木。
或许,这样的事已经发生太多次了,最初或许有过生气和委屈,但在经历了反反复复的反抗-打压-反抗-打压这个循环后,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被深埋进了土里,再不会出现。
“你不要露出这种同情的表情,”宋怀凌看着他说,“我带你上来是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
游千帆:“哎,我知道。”他捏了一下矿泉水瓶,瓶身上的水珠很凉,让他有点难受。
这水真凉——游千帆心想,有胃病的人不该喝这么凉的水。
他抬头看宋怀凌,对方还是那样的表情。这人总是将情绪隐藏的很好,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情。
不知道为什么,游千帆突然很想抱抱他,于是说:“我能抱抱你吗?”
宋怀凌愣了愣,露出诧异的表情。
游千帆挠挠头。
宋怀凌:“你真的不用同情我,这也没什么好同情的。我爸没让我干什么,只是陪别人吃饭聊天而以,换做别的人,可能还很乐意,只是我自己不喜欢这种虚假的社交,所以比较抗拒,是我自己有问题。”
游千帆想了想:“嗯其实也不全是同情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真的很想抱你一下。”
宋怀凌:“”
游千帆:“还有就是,我知道这些事是你的家事,我没有权力指手画脚,所以我也不瞎逼逼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他认真地说,“不要认为这是你的问题,你没有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性格,有的人喜欢社交,有的人就是不喜欢,无论哪一种,都是正常的,都没有错。”
宋怀凌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游千帆的眼睛。
茶水间的灯光苍白而冰冷,他突起的眉骨被灯光照出影子,影子落在他的眼睛上,像在上面覆盖了一层化不开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