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身长仅剩散落肩膀的长度,他将那把断梳拢,放在晏淮面前。
晏淮颓丧地坐在原地,神情呆滞,满是血痕的手搭在身侧,深红的血如溪流一般,顺着石砖地,流到他膝前。
他放下匕,双手伏地,深深跪在晏淮身前。
被划破的掌心盖在那条红色的溪流上,鲜血交融。
额头碰到冰凉而坚硬的石砖地,这触感何等熟悉,他骤然便被拉回那个满身是伤、饥饿绝望地倒在祠堂的夜晚。
他闭上眼,前尘往事霎时消散。
半晌,他站起身,从那墙上取下崔怡的牌位。
晏淮始终坐在原地,一言不。
经过晏淮时,他脚步微顿,说:“侯爷,多保重。”
走出祠堂,迎面拂来一阵风,将他凌乱的短吹到脑后。
夜风卷着青草花叶的香气,程六出脚步轻快,一脚踏进春风里。
他想,阿荀,六出来见你了。
第183章向小园
走出祠堂,各异的目光好似暗箭,从四周角落中飞射到他身上。
程六出衣角翻飞、断散乱,兀自穿过那熟悉的亭台、游廊,没有一丝犹豫与留恋。
直到走过正院外一道垂花门,狭窄的石子路尽头,几道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才将将停住脚步。
今夜月明星稀,廊下灯火阑珊,刘氏一身寻常藕荷圆领窄袖袍,头上亦只插了支翡翠簪子,不见侯夫人的雍容华贵,反倒像个操持家务的寻常妇人。
婆子提灯站在刘氏身后,暗红的烛火打在她的侧脸上,明明四十不到的年纪,却已显露出几分老态。
她站在过道尽头,幽幽开口。
“你当真要走?”
程六出不由哂笑:“莫非夫人还想我留下不成。”
她紧紧盯着他,目光如炬,“侯府这偌大家业,你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让人?平康虽天资寻常,却也是个忠厚踏实、心思纯善的,定能好生孝敬您与侯爷。”
刘氏神情紧绷,没有答话。
程六出偏偏头,继续往前走,口中随意说道:“将侯府交予平康,夫人还心有不甘么?”
说着,他好似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听说,决文已有长子?”他嘴角浮起几分玩味的笑,不顾刘氏愈难看的脸色,“看来这侯府,将来可还有不少热闹呢。”
“你倒是洒脱。”刘氏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