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学无止境,若是有人觉得自己学会了一套东西就能走遍天下,生活总会再给他一巴掌。
来冀州府最先学到东西的不是方泉,而是林老爷。
他眉毛拧紧,看着对面的满脸堆笑的牙人,难掩怒气:“价格不是问题,你尽管开口!”
牙人连忙递上一杯茶:“林老爷,您就别难为我了,这,这真不是钱的事!”
就在方才,牙人来到客栈,非常委婉地表示学府附近已经没有了空房,都是有主之物,实在是腾不出来,请林老爷另选地方。
林老爷却不信牙人的话,以为他要坐地起价——昨日林管家去附近看了,有好几间宅子都是空着的,分明有,为何说没有?
牙人被林老爷逼着,只能无奈道:“林老爷,那都是有人盯着的,实在腾不出来!”
“他们出什么价,我再加五成!”
牙人显然很是心动,但有些东西,实在不是他说了算的,见他为难,又不肯说原因,林管家悄悄塞了点碎银过去,他才开口:“是有官面上的老爷。。。。。。这,惹不起啊。”
听到官这个字,林老爷愣了愣,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摆摆手:“罢了罢了,那便另寻一处吧。”
官老爷,显然比他这个商老爷要大得多,再苛求下去也没意义,等林管家跟着牙人走了,林老爷才自嘲道:“这冀州府,银子也比不过面子啊!”
一直沉默的林芸却说:“那是银子没使对地方——父亲,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那么招摇,安安生生过日子便是,买房子不必着急,先找个营生,也不至于坐吃山空。”
方泉也在一旁劝道:“岳丈,芸儿说的对,还是先考虑下营生吧,往后要花银子的地方可不少,这一家子人,可都指望着你呢。”
方泉话说的有些直,却也是事实,这一家子,现在能干事的就只有林老爷和林管家,林芸已经显怀,需要静养,方泉也要入府读书,林管家打理内务和花钱在行,赚钱却指望不了。
至于其他下人,那更是开支的一部分——别人跟着你,可不是为了吃苦的,想要维持,甚至再建一个林府,林老爷必须得支棱起来,如今和一个房子置气属实没必要。
林老爷的气顿时消了一半,但他想了一会,却是对方泉道:“其他事先不急,重要的是你入府学的事,这两天和我准备一下,后天去拜见苏教授。”
苏教授?方泉想起来:“是那位府学的教授?”
林老爷点头:“严县令虽逼的我离开了庆元,但这封推介信却是个已经给出来的人情,既然得了这封信,那自然要去苏教授那走动一二,混个脸熟,也方便你入府学。”
方泉若有所思,点头应下。
接下来两天,他便跟着林老爷在冀州府逛了起来,主要是在城东转悠,这里商业繁华,是冀州府最热闹的地方,府学的位置则在城南,那里书香味重,也安静,越靠近府学,宅院越是考究,苏教授便住在这里。
林老爷托人问了苏教授的喜好,准备了三幅古董字画与一套笔墨纸砚,准备当做束脩送上去——他知道这些读书人看不起黄白阿堵物,若是直接送银子,显然是落了下乘。
“听说那位苏教授书画双绝,想必也是爱画之人,眼光高,不能送的差了。”
提起那三幅古董字画,林老爷就有些心痛——方泉也心痛,林老爷的银子,也是他的银子啊!
但为了处好关系,该花的还是得花。
另一边,林管家也和牙人找到了合适的宅院,在城东,靠近城南的地方,比以前的林家小了一大半,但住进现在这些人却是绰绰有余,林老爷也没嫌弃,反而又提了价,让牙人顺便再买些下人来——
“可不敢说买!前些年圣上废了奴籍,现在已没了家奴买卖,都是雇了!”
“还有这事?我们那都没这说法!”林老爷疑惑问道,他在庆元县那么多年,也没听说过这个啊。
牙人低声道:“以前只是个文书,今年府里来了个较真的,管的比较严,现在都用雇的了——可以雇一百年!”
林老爷差点笑出声来,雇一百年?这和卖身有什么区别!
他也没在乎这些小事,都让林管家和牙人去办,自己则带着方泉去拜见苏教授。
“穿的不要太华丽,也不要太朴素,出门在外,可以不张扬,但也不要显得太容易欺负。。。。。。”
方泉一路跟下来,没说过什么话,只是静静看,静静学,或许以后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但现在想要过得舒服点,该懂的还是得懂。
他们坐马车来到城南,苏教授的府邸就在冀州学府不远处,就是林老爷想买却买不到的地方。
“还请通传。。。。。。”
林老爷敲响了门,一个小厮开了个缝,林老爷笑着就递过去一两银子,哪知那小厮看也不看,脸色反而变差了:
“什么阿堵物也来污老爷的门!出去!出去!”
林老爷脸色一僵,似是没想到会被拒绝,方泉站在一旁,却是看得分明——这小厮看似嫌恶,却没急着关门,而是把门又打开了些,他稍一思量,便将腰间的玉佩解开,笑着塞到小厮怀里:
“是我们无礼了,还请原谅则个——我们是庆元来求学的学子,久闻苏师大名,特来求见,聆听教诲。。。。。。”
小厮将玉佩收好,脸色好转了,但还是嘟囔了一声:“庆元?什么小地方。。。。。。”
林老爷也反应过来,他笑容不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生一样,只是从怀里掏出信,道:
“庆元县的严县令经常说,苏教授是他最尊敬的先生,清廉博学,无人能出其右,拙婿苦读十年,奈何无名师教导,年近双十,仍一事无成。。。。。。”
小厮接过信,大概明白什么事了,他看了两人一眼,又在门口的马车那停留了一会,道:
“等着!”
大门啪得一声关闭,方泉和林老爷对视一眼,皆是有些苦涩。
在这冀州府,一个小小的门房竟也能甩人脸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