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周君之吐出的污血,沈毓真吐出来的东西是一团团腥臭的绿色黏液。这团东西臭不可闻,味道大得外面甚至传来了脚步声,显然是惊动了什么人。
周君之屏气凝神也不敢离开,而闻到味道而来的符炎已很是恐慌,看到屋里的情况,他马上跑过来帮忙。
“我的妈耶,这是什么东西——!”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大夫,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一面帮着周君之处理,一面又要抽空去搭沈毓真的脉,甚至还抽空喊了一声外面的岳以观,让他叫他的师兄弟来。
小屋中顿时乱作一团,然而沈毓真却并没有要苏醒的动静。他只是一团团地吐出这些污物,直到最后吐出几口污血来,才算是终于平静了下去。可这平静也只是表情的平静,他的双眼依旧闭着,没有睁开的迹象。
符炎慌不择路一般端着那盆东西跑了,几个被叫来的碧海谷的大夫顿时围在沈毓真的床边忙前忙后。这一时间将周君之挤了出去,他被迫退到了门边。他插不上话,却又不肯离开,眼睛还落在沈毓真的身上,从各种纷杂的缝隙里,想要窥见对方的模样。
还是岳以观走了过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将他拉到了出去。
周君之知道自己还在这里也是无用,岳以观拉着他,他便顺流而下似的跟岳以观到外面坐着去了。
可即便坐在外面,周君之的双眼还是落在小屋的方向,希冀那里能有一点什么其他的动静。
岳以观无奈,给周君之倒了杯茶,道:“师兄,喝点茶吧。”
周君之哪里喝得下,对岳以观应了一声,眼睛却还放在那小屋的方向。
岳以观无法,只能叹了一声,道:“你师父之前跟我说,让你回去以后,把万剑窟里面的事情都跟他汇报一下。”现在也只能用一些乾元观的事情,让周君之转移一下注意力。
听到是南宫玉的交代,周君之终于转过眼睛来不再看着小屋,反而看着茶水呆,对岳以观的传话,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岳以观便继续道:“还有之前几个长老也在商量,如果沈毓真这次解了毒,经脉根骨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也可以收沈毓真为徒。到时候沈毓真便也是跟咱们一样的亲传弟子,师兄若当真喜欢他,身份上也合得来。”
这本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周君之听了却神色平平,甚至还有些伤感的悸动,半晌才道:“还是听他的意思吧。”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
岳以观现在可以确定,在万剑窟里两人之间一定生了什么,而且看周君之这模样,很显然过错一方是沈毓真的可能性更大。岳以观心中顿时有些不满起来,道:“师兄,就当真是那小子不可吗?”
若不是周君之关注沈毓真,若不是两人曾一起前往宫中办事,岳以观连这个外门弟子的名字都没有听过。乾元观弟子千百人,把沈毓真扔到人堆里都未必能拽出来。
然而周君之听他这么说,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符大夫心甘情愿为你中毒,他要跟你一命换一命,你是不是也要对他念念不忘。”
这问题让岳以观一愣,转而表情又有些严肃起来,道:“那我会打断他的腿,把他关在屋子里,养着他一辈子,什么都不会让他做。”
这么霸道的言让周君之一怔,转而他还没说出话呢,一个木盆便已经响亮地敲在了岳以观的脑袋上,紧接着符炎骂骂咧咧的声音便传来了,道:“你**说什么晦气话呢?在这喝茶聊天一点忙也不帮是不是!还打断谁的腿?胆子肥了是不是?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太监。还你养我?养个球啊?谁养谁都不知道。吃你的饭啊?你没给我毒死我谢谢你全家啊。饭也不会做,衣服也不会洗,睡觉还不老实,赶明了哪天从炕上摔下去残废了还要我喂饭。”
符炎骂骂咧咧地走了,岳以观倒是没起身,揉着头上的包一边吸气一边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仿佛再说“就是这样”。
周君之知道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答案,而岳以观和符炎的答案,自然也不是他的答案。因此他并没有过多评价,而是愣愣看着眼前的茶水,看着水面上自己晃动的影子,道:“但是我不会。”
“我确实喜欢他,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他。万剑窟以来,我现我根本放不下他。我那时候根本不敢想如果他死了会怎么样,如果没有他……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会在遗憾里度过。”
这般患得患失的惶恐,让岳以观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恐怕周君之的感情并没有得到沈毓真的回应,这种不确定性所带来的不安,反而让周君之对沈毓真更加寸步不离。
岳以观正不免感慨,那边小屋里,符炎已经处理完事情出来了,站在门口喊他们道:“周道长,沈毓真醒了。”
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周君之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慌忙追到了小屋内。
小屋内,几个大夫还在做最后的收拾工作,而床上的沈毓真,此刻已经睁开了眼。他的眸子里有光,清亮和清澈,虽然还有病态的憔悴,可已经能看出他的思维是清醒的。
“毓真!”周君之慌忙奔到他的床边。
沈毓真看着周君之的身影,勉力扯出一个疲惫的笑意,却并不亲近,而是虚弱地道:“师兄……一直没休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