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走下台阶。愈往下走,湿冷愈重。
不知这空气中的水,是来自上海春天的雨气,还是苏北女人的眼泪。
柳萧疏坐在地下室墙角的木板凳上,裹着宽阔的黑呢斗篷。
只露出小小的惨白的脸儿,小鹿般的眼睛空洞呆滞。
见到他来了,她有些恍惚,三分惊喜,三分凄楚,三分委屈。
剩下一分是什么,凌先生也看不透。
她慌忙站起身,却不像过去那样冒失地奔赴他,盘查他,质问他。
他走向她。这次他是绝对主动的,凌驾于她之上的。
他掏出腰间的枪,顶着她脑门。
[说吧,你是谁?]
她泪凝于睫:「你杀了我吧。这样的日子,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杀了我吧,你这个负心汉。」
他说:「别跟我耍花招,实话回答我的问题。」
[你要的实话是什么?实话便是我恨你,我好恨你!]
他无奈长叹,放下枪。
她永远跟他不在一个调频上。
他却忽然有个很离谱的想法:这个女人,是真爱他的。
馋他的女人很多,但爱他的没有一个。
她又是第一个。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住她的唇。
枪口堵不住她的聒噪,只有吻才可以。
她抱住他,哽咽地,热烈地回应他。
他扯去她的斗篷,把她按在墙上。
她惨惨地哼了一声,他更兴奋。
仿佛这样,他才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地下室这一场「酷刑]完毕,「女特务]啥都没「交代]。
倒是把凌先生的心又给笼回来了。
消失了两个月的歌星柳萧疏,再次登台献唱,轰动全场。
「时有郁郁情难遣,且任烈烈慰平生。J她的歌声宛转悲戚。
灯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凌先生默默吃酒。
一个大字不识的小姑娘,连这歌词的意思都不懂,就在那里瞎胡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