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小丫头,更准确来说,是白洛云的一个堂姐姐,但是这个世界他的姐妹兄弟太多,他一时还分不清是哪一个。
“失手打翻东西有什么不正常的,不过是赶得巧罢了,洛书一向伺候我挺好的,这是岁岁平安满堂春,故意讨彩头的,你不懂吗?”
“你!你的侍奴这么不懂事,坏了规矩,你竟然还替他一个罪奴狡辩!”
“什么罪奴?你也知道他是我的侍奴,我没定罪,也轮不到你教训。”
白洛云的浑不在乎实在太让人惊诧,堂姐一时语塞,原本准备好的说辞都在舌头上打了架。
“真是荒唐!荒谬!主家被欺负到家了,主人竟然被侍奴迷了眼!”
白洛云正待再开口,却不想有人此时进来,先急忙向家主请了安,又匆匆回禀道:
“启禀家主,安山的矿炸了,埋了不少人进去!安保局带人把山围了,说是要现场勘察!”
“这是哪来的大胆奴才!快把他拖出去!”
五爷冷嗤了一声,“不就是安保局么?让他们查又能怎么样?”
一时之间,家奴回禀的声音、叫嚣着要将人赶出去的声音、五爷不屑的声音混作一团,七嘴八舌地讨论让四周都嘈杂起来。
白洛云看着回禀的奴才,抬头便是那长长的地毯,这么远的距离,甚至连门外守候的侍卫的身影都看不清楚。
二爷皱了皱眉,“他们想查什么?矿埋了人不应该先救人吗,有什么比救人更重要的?”
却见那家奴说,“埋得不过是几个奴隶罢了,在下面待上一阵子也没什么,我们已经向下挖了……可安保局那些人,他们直奔后山窑洞就去了!这……”
“窑洞?什么意思?”“这得挖多久啊!”“七叔,窑洞那边有什么啊,让安保局盯上了?”年轻的小辈们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讨论,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哼!刚打翻贡果,就炸了矿上,真是晦气!”
白洛云皱了皱眉,但是眼下状况复杂,他见父亲洛尚弈神色凝重,还是没有轻易开口。
家主拄了拄拐杖,众人稍微安静下来。
“老七,矿上的事儿都是你负责的,你说说吧。”
家奴转头跪向洛尚弈,哭丧着一张脸,“爷,事发突然,小人们实在没法子了,事后要打要骂全凭您处置,求您给拿个主意吧!”
“你说矿山炸了,哪儿炸了,怎么炸得?”
“回七爷,是六号矿炸了,之前说检测出白晶石的那个,原本有些老旧设备,可是年初就已经换了新了……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炸的,安保局的人拦上了,咱们的人还没来得及查验呢就给赶出来了。”
“六号矿和窑洞隔着十万八千里,安保局怎么能查到那边去?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不拦着?!”
“这……他们非要查……这奴才们哪里拦得住安保局的各位爷啊!我的主子爷!”
“你少跟我哭丧!他们要查就让查?养你们是吃白饭的吗?我们洛家也不是白户,想查我们家,他们拿什么查!”
白户是这个世界的土语,中央掌握权力的家族被称作黄户,地方掌握权力的称作蓝户,而无权无势商人起家的则是白户。
“奴才冤枉啊!奴才是吃洛家的饭长大的,哪里会不关心洛家呢……只是他们说事关重大,里里外外都要核查清楚,连武装都出动了,奴才真是没法子啊。”
白洛云在一旁观望着,看着洛尚弈怒斥这家奴,只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他低头看向下面,见洛书被挤到一旁,众人视线早不在他身上,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跪着。
“老七,别跟他一个奴才计较了,安山矿业是洛家重要的产业,还是赶快想想办法。”
洛尚弈被人提醒,才仿佛想起来似的,压抑着怒火给底下人通了电话,话里话外语气十分强硬,一副把安保局毫不放在眼里的架势。
洛尚弈通完电话,上前来到家主面前,和家主汇报大概的情况和安排,语气和软了不少。
“爹,安山的情况您最清楚,这安保局这么干,分明是不把我们家放在眼里,这事可不能这么就算了。”
面对洛尚弈的争强好胜,家主不置可否,手指在拐杖顶端银白色的猫头鹰上反复摩擦。
“我只怕有心人不肯跟咱们就这么算了。你不要总是这么急躁,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
家主的话回荡在白洛云耳畔,让人忍不住一凛。
等等,他们说——安山煤矿……那不是……
想法一闪而过,白洛云已经忍不住插嘴,“是啊,父亲,还是小心谨慎些吧,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转头又抱着家主的胳膊,“是吧,爷爷?”
洛尚弈见家主点头,便改口说道,“那儿子先去看看,您放心,不会真让他们点起火来。小白,好好伺候爷爷,不许胡闹惹事。”
白洛云满口答应,抬头却恍惚望进洛尚弈深邃的眼眸中。
不过更重要的是,白洛云赶紧给了正巧抬头的洛书一个眼色,洛书身影一顿,便无声迅速地跟着洛尚弈出去了。
白洛云松了一口气。
晚间的宴会更加盛大和热闹,白洛云一直被家主拴在身边,不肯放回原来的座位,狠狠感受了一把成年的老小孩被长辈宠爱的温馨。
节目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到家主困乏、率先离场都没有停下,歌舞升平下,涌动着不可见的暗流。
等到家主离场已经是九点多,白洛云见既然没有父亲和祖父在场,吃够了白天和洛云城交锋的教训,知道自己不占上风,便找了个机会趁机溜了。
只是刚出院门不远,在转角处樟树的阴影里就让人给拦住了。
白洛云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