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的店铺招牌上贴了红色的窗花,透明橱窗里挂了几个不地道的灯笼,宋和服务员围在一起开会,研究怎么剪出漂亮的福字。
宋在那一堆没在中国常住过的华裔里面算是手巧的,可手里的彩纸捏了又捏,小心翼翼地落剪子,可打开以后准会失望,他总是把福字剪坏。
「明天是中国除夕的日子,春节的前一天,会有很多人来餐馆吃饭,大家必须辛苦地加班。」
店门口提示进客的铃铛一响,大家纷纷抬头去看,宋看到姗姗来迟的乔,他已经在店外拂去外套上的雪,身上只有冰冷冷的湿气。
“你还是第一次迟到,乔,”宋招呼乔过来,并未因此责难,而是将手里的剪子递给乔,“帮我剪一个福字。”
乔的手在彩纸上碰了碰,又放了回去,他摇摇头,走向后厨开始备菜:“我不会,明天我没事,可以留下来加班。”
宋啧啧嘴,要不说他在所有职员里最喜欢乔呢,总是这样踏实勤恳,不过他又为乔的感情而担忧,用英文询问几个懒散八卦的服务员乔是否跟那天的小不点儿分手。
时间还早,所有人都在前厅,乔一个人蹲在后厨的水池旁,他戴上手套前,发现左手的大拇指沾上了些红色卡纸的颜料。
他将手放在水流下面冲洗,水龙头的水流很足,一下子就卷走了那丁点儿颜色,乔却突然将手指抽了回来,可是已经晚了。
乔攥成拳,他用另一只手捂住发抖的手腕,又重新投入到重复且单调的洗菜备菜工作中。
除夕那天,雪下得很厚,与宋料想得不同,店里几乎没什么人,连几个服务员都请了假,偌大一个中餐馆里面只有稀稀拉拉的三个人,到下午又走了一个,熬到下班时,只剩宋跟乔。
乔临走前,拿到了宋塞给他的红包,他学着中国的规矩,像个长辈一样祝福乔此后的一年会幸福平安。
乔没有拒绝,他不善言语,但从心底感谢宋的收留,他所能付出的只是多加会儿班,但宋撵他走,说要闭店回家给家人包饺子。
“剩下的,你带走吧。”
宋把今天特售的热汤饺子用盒子装好,让乔带走,乔放在包里,出门走了半路又把书包从肩上卸下来,搂在怀里,匆匆往回赶。
没等他开门,ia就一把拉开了故意没上锁的屋门,见到乔后他黏黏糊糊地说等你好久,乔看着手里攥着一瓶洋酒的ia,摇摇晃晃地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他才喝了半瓶,就已经有了醉意,小脸红扑扑地叫乔快来跟自己坐在一起。
乔没有理会晕乎的ia,他到厨房里加热从餐馆里带回来的饺子,尽管他一路上保护都很好,可天太冷了,这碗饺子还是凉得凝固在一起。
乔将它们拨弄到锅里,刚开始用的小火温着,又拧成大火,看着白花花的饺子在沸水的攻击下变散变烂,直到里面的肉馅跟皮搅在一起,变成粥一样的粘稠物。
他端到茶几上时,ia忍不住犯恶心,他嘲笑乔做菜好吃,却不会煮饺子,然后打走乔手里的筷子,让他跟自己一起吃披萨。
乔摇摇头,捡起筷子,坐在毯子上将那碗卖相实在一般的饺子粥吃得精光。
ia替乔倒了杯酒,以为乔会拒绝,但乔看都没看,一口闷进喉咙,他感觉嗓子火辣辣的,胸脯火辣辣的,紧接着,脸上也变得火辣辣的。
直到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去,这股火辣辣的感觉继而滚烫起来,像沸水里翻滚的泡泡,灼烧着乔的心脏。
“你怎么哭啦?”
ia凑上前,用迷迷糊糊的眼神看着皱眉掉眼泪的乔,担忧地问:“是想家了吗?”
乔没有回答,ia一个劲儿地问乔为什么不理自己,问着问着声音也带上哭腔,他说自己也很想家。
ia的表露的方式远比乔更加外放,他号啕大哭,眼泪和鼻涕在小脸上盈满了,嘴里一会儿骂人一会儿委屈,哭得弯着腰咳嗽。
因为ia情绪太过,乔不得已暂停了自己的伤心,他不停地从小猪鼻子的纸巾盒里抽出干净的纸巾递给ia。
ia说鼻子疼,乔只好跑到厨房,将粗糙的抽纸打湿,让它们变得柔软,替ia擦擦被泪水蛰伤的鼻子。
ia突然破涕为笑,原本畅通无阻的眼泪掉进小梨涡的坑里。
“乔,你真好,”ia抿抿湿漉漉的嘴巴,然后盯着乔的下巴看,“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说着,ia又往前拱了一下,意乱情迷地将视线移到乔的流畅的唇形上,然后撑起身子,闭上眼睛。
他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不像是嘴巴,于是ia睁开眼,看见一脸失措的乔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主动献吻。
ia大叫:“你干嘛!”
乔推开ia,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本身就是居高临下的姿势,他又蹙起了眉毛,将它们拉平成严肃的直线。
“ia,我并不喜欢你,不要对我这么做。”
“为什么拒绝我,”ia撅着嘴,小声地询问,“不可以拒绝我……”
“ia。”乔认真地叫了一声,仿佛要说教的语气。
ia利索地摇摇头,酒精已经让他的大脑不够清醒,他大喊着:“我不叫ia!为什么叫我ia!我讨厌你,乔,你、你是烦人精!”
乔站了几秒,看着已经靠着沙发倒在地上的ia:“我会尽快搬走。”
说完,乔转身离开,回到卧室,外面也没了声音。
凌晨时,乔出来看了一眼,ia已经醉晕过去,吐了一地毯的酒水,乔无奈地叹口气,他用干净的毯子卷起ia,把他抱进卧室的床上,替他脱了鞋就离开了。